那一聲呵呵,極其的刺耳,幾乎整個朝堂都聽到了沈凌的笑聲。
“南陵王,你竟敢在大殿之上失態?成何體統?”御史頓時眼睛一亮,連忙一句彈劾過去。
就算以前的南陵王沈若虛都沒有現在沈凌的待遇,至少,沈若虛是不會跟著姒錚上朝的,更不會站在姒錚的身邊。
當年的沈若虛雖然深得圣心,但那也只是在臣子的程度上。就算內閣不滿皇上處理國家大事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們這些宰相輔宰,但四象家族是皇上的私臣,是大禹皇朝的規矩所以也合情合理。
可像沈凌這樣真正的常伴皇帝左右,除了皇上回后宮之外其他時間寸步不離那就過分了?你這是要做男寵還是咋地?再說了,沈凌是五皇子的人和陸笙是好朋友,彈劾你準沒錯,方向一定正確。
雖然御史低著頭面無表情,但眼中精芒快速的閃動著。
“于御史啊!你彈劾誰收受賄賂不好你彈劾陸笙?你不知道陸笙是大禹最有錢的人么?他去年一年,交給大禹的商稅就多達二百多萬兩白銀。”沈凌不岔的說道。
而朝堂之上,六部各級竟然一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的。誰也沒有開口誰也沒有參合。
“南陵王此言差矣,陸笙確實有錢但他有錢和他不收手賄賂并無絕對關系。皇上,臣手中有詳細的禮單作證,還請皇上明察。”
“這是什么神邏輯?不差錢的人會冒著風險受賄?”沈凌正在反駁,姒錚卻突然開口打斷了沈凌的話。
“于愛卿,你說的禮單可是在去年陸笙剛剛上任到蘭州之后各方部落送給陸笙的禮單?”
“正是!”
“這件事陸笙已經請示過朕了,也是在朕的允許下收下來的。若只為這事,你且退下吧。”
“是!”于御史眼神陰沉的退下,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一次彈劾就成功,姒錚不替陸笙兜著,那只能證明姒錚都已經巴不得對陸笙動手了。
于御史的眼眸瞬間和人群中另一個官員交匯一下,無言的交流一閃而逝。
“啟奏皇上,臣有本要奏!”
“說!”
“皇上,義國公陸笙已經出任蘭州玄天府總鎮快一年了,而楚州玄天府總鎮遲遲沒有人選。玄天府責任重大,權柄也重大,皇上是否該任命一人出任楚州玄天府總鎮。”
這話說的,不只是姒錚一愣,就連滿朝臣工也是一愣。當初姒錚任命陸笙兼任蘭州玄天府總鎮所有人都知道,也就是說楚州玄天府總鎮從未空缺。這話……從何而來。
但這話卻又非常高明,因為陸笙兼任是姒錚御旨,而沒有進過朝堂公開討論。如果順勢推動此事,各方勢力為了自己的利益必定會全力為自己的人爭取楚州這塊肥肉。這是直接把陸笙端上餐盤啊。
“木愛卿,楚州玄天府總鎮也是陸笙兼任。這事,你不知道么?”
“臣知道,但是楚州和蘭州相隔三千里,路途遙遠中間還間隔一個秦州。一個人跨越這么遠的距離管理兩州……恐怕難以兼顧吧?”
“這一點木大人就不勞費心了。”沈凌眉頭微皺,今天怎么回事?一個個都向陸笙開炮?是陸笙得罪什么人了?
“陸笙來去楚州和蘭州兩地也就半天的功夫。木大人不是武道宗師,但也應該明白武道宗師境神游天地間的事吧?”
“是啊,木大人,兩地相隔區區三千里,對陸笙來說并不算事。”姒錚也似乎察覺到了苗頭有些不快的說道。
“但是,陸笙一人統領兩州,為兩地封疆大吏,這……于江山社稷不利。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官吏獨管兩州的。如果陸笙心懷不臣之心,其隱患太大。”
“木大人!”突然,一聲輕喝響起。
站在文武百官最前列的乃六大內閣。滿頭銀發的賀行之回頭盯著木大人冷冷的喝道。
“你說的一人統領兩州,是指統領兩州兵權的鎮軍統帥還是我們文官同僚?”
這話一出,頓時讓木大人的臉色大變了起來。
大禹立國以來,軍功最重,那些門閥貴勛也多數軍中得的功勞而被封爵,也被提防。大禹對武官封賞最重,但也防范最重。賀行之這么一句話,直接將文官體系擺在臺面上了。
而歷朝歷代的思維也是文人不可能造反,他們沒有兵權只有治理之權。所以權柄對于文官開放的很開,而對武將統兵的人數和地盤卻又極為嚴苛的限制。
就好比楚州三鎮軍,卻有三個統領,他們相互平級各不統屬,就是防止有人擁兵自重。可玄天府算什么?不屬軍部沒有兵權,也不屬文人體系不歸內閣六部管。
所以這個問題,木大人還真不好回答。
“賀閣老!”這時,站在朝堂一側的三皇子姒奕突然踏出一步,“玄天府不在內閣六部之中,直屬父皇統領。但玄天府畢竟是維系一方治安,所統領的也皆是一群武人。按理說,應該歸屬于武將才是。”
“三皇子明鑒,楚州玄天府在冊人數為一萬四千人,蘭州玄天府人數為八千人……兩州加起來也不過兩萬余人。統領兩萬人兵馬,在軍部怕是連五品官銜都沒有吧?
玄天府的權柄,在于在他的管轄范圍,無不可查,無不可問,上到官員職守,下到百姓民生,無論怎么算,其也更加接近于我文治官僚吧?”
“但就算如此,哪有一人做兩州太守的?”
“那三皇子的意思是,中樞內閣不該存在了?”此話一出,滿堂死寂,而姒奕更是臉色鐵青的看著賀行之竟然崩不出半個字。
別看皇子的身份挺牛的,但皇子只是皇上的兒子而不是皇上。在朝廷體制上,中樞內閣才是真正協助皇帝治理天下的人。中樞內閣發威,皇子也只能退避三舍。
“中樞內閣管理大禹十九州,與陸笙相比大了不知多少,難道也需要嚴防中樞內閣,以防不臣之心?”
“好了,地方官吏以一州為最大管轄無非是生怕地方太大而管不過來。朕觀陸笙管理兩州綽綽有余,此事就無需討論了。”
“是!”
“兒臣明白!”
“退朝——”
文武百官散去,沈凌跟著姒錚回到御書房又要處理一天的工作。
“沈凌,今天的朝堂局事你怎么看?”
“有人故意的!”
“目的呢?”
“暫且不知,臣只能猜到兩點。第一,有人似乎不希望陸笙留在蘭州。于御史彈劾陸笙似乎想將他趕離蘭州。而木大人的意思是讓人取代楚州讓陸笙留在蘭州。
可實際上他們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只要推動成一人獨管一州,那么陸笙必定會回楚州而離開蘭州。
第二點,前天南境戰報剛剛送來,五皇子已經完成了布局馬上要進行決戰了。這一戰,我軍有十成把握穩操勝券。
在這個節骨眼上拿陸笙開刀,其實就是為了掃一下五皇子的勢頭。”
“可我記得……陸笙不是五皇子的人?”姒錚笑瞇瞇的問道。
“因為臣的原因,陸笙在他們眼中早就是五皇子的人了。”
“那你呢?”姒錚更是笑得更似狐貍一樣問道。
“臣是皇上的人!”
“如果朕立太子,你覺得誰合適?”
“這要看皇上是立嫡,立長,立賢了?”
“立嫡,是七皇子,立長是大皇子,立賢……朕估計你一定說五皇子。看來從一開始在你的眼中老三都是出局的啊。”
“三皇子……怎么說呢,能力是有但他的眼界太幼稚。他現在拉攏每個六部官吏,整天上躥下跳的,就似個饞臣一般。若那天能跳出自身格局,站在天下和歷史的角度去看待問題,他能成一代明君。只是……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跳出自身格局?看不清形式,徒勞而已。”
沈凌這些年被姒錚調教的不錯,侃侃而談不卑不亢。而且,在姒錚的慫恿下,在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什么都敢說。要不敢說,姒錚才會訓人。
“什么形式?”
“奪嫡之爭,要么行王道,要么行霸道。王道,民心在手,而非官心在手。就算官心在手,也該是那些手握實權的官心非那些言官,筆吏,禮部的那些文儒。內閣六位宰相,他能拉攏一個都比他現在的所有勢力強。
拉攏那么多官員給他鼓吹,和那么多昨日黃花的門閥貴勛交好。除了添一身臭名無半點益處。”
“霸道呢?”
“手握大權,執掌大軍!”
“你是指五皇子?”
“皇上,五皇子雖然執掌大軍,何曾手握大權?五皇子的軍權,還不是在皇上的一語之中?”
“哈哈哈……那你呢?你跳出了格局了么?”姒錚突然問道。
沈凌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姒錚這話的意思。
“朕不清楚朕有沒有跳出格局,所以想聽聽,所謂的跳出格局是什么?”
“皇上,所為格局就是自己的精神主觀的位置擺在何處。比如天下人,都對皇帝這個位置看法各會有不同,為何如此?因為天下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主管,此所謂以己度人。
我曾經聽陸笙和我講過一個笑話,說一對年輕的夫婦在田里耕種,中午吃飯的時候沒事閑聊。女的對男的說,你說皇上和皇后鋤地之余吃的一定是白面饃,喝的一定是山泉水。
男的很是鄙夷的看了婆娘一眼,真沒見識,皇帝和皇后是世上最有錢的人,怎么可能會是白面饃?那至少也是吃肉餅。用的是金鋤頭,犁的也一定是一畝能產一百石的地!”
“噗……哈哈哈……”姒錚暢快的笑了,這個笑話,他也聽過,但在沈凌口中聽到尤為暢快。
“他們根本沒有想過,皇帝和皇后娘娘是根本不用耕地的。這就是眼界的問題了,都是從自身的美好來暢想如果當了皇帝會有什么美好的生活。在那對夫婦眼中,能吃肉餅,用金鋤頭耕地是最富貴的生活了。
好色之徒會想,自己當了皇帝有數不盡的美女,貪權之人可以想,皇帝可以為所欲為,好名之人會想,自己做了皇帝一定要做個明君流芳百世。”
說到這里,沈凌的話頓住了,而姒錚的笑容,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