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少婦抱著孩子站了出來,身后跟著一個年輕男子應該是她的丈夫。
“我……民女,民女叫吳敏,吳鐵是我爹……”
“你跟我來,錄一下口供,錄完后認領遺體。”
吳敏看著很膽小,但應該屬于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人,雖然一直在哆嗦,但咬字還算清晰。
在吳敏的口中,吳鐵和玄天府調查出來的情況一模一樣,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吳鐵一家是農戶,靠著家里的十畝薄田過活。吳鐵也是個手藝人,添磚加瓦,木匠刷漆也都在行。農閑的時候吳鐵就靠著打短工維持生計。
他上面還有一個個哥哥叫吳長,是村里的一個老先生取的名字。她自己三年前成親,哥哥卻到現在都沒有成親。
早年間,爹娘沒有生育,直到有一天領養了吳長之后爹娘才懷了她,但也就他們兄妹二人,之后再無出。
哥哥在八年前去了楚州打工,大概兩年回來一次,但每半年會給家里寄錢。聽哥哥說他在碼頭干活,一個月的工錢能抵上家里半年的收入……
直到錄完口供,陸笙都沒有發現這一家的特殊之處。但他家既然被兇手特別對待,必然是有特殊之處的。
認領親人的過程,也必然是鬼哭狼嚎的過程。百姓不是不能接受親人的離去,但無法接受這么突然的離去。
陸笙翻閱著吳鐵的祖上三代,都沒有任何可疑,陸笙放下資料,將吳鐵家的姓名紙排在一起。
吳長,吳敏……
這是吳鐵唯一的兩個孩子,吳長五歲的時候被吳鐵收養而后一直當做親生兒子。而吳長也孝順,從小到大沒有半點忤逆。吳長膽子很大,八年前剛剛滿十七歲就只身一人跑去楚州。而后賺到的錢多數寄給了家里。就是妹妹嫁人,都是吳長掏錢辦的嫁妝。
現在唯一身世成謎的就是這個吳長。
“大人!”陸鼎亨突然大步走來,“大人,弟兄們在西邊的那個村落發現了新的線索,在前天黃昏時分,那兩個匈奴人曾經路過他們村子,順便像村子要了水喝。”
“哦?這么說兩個匈奴人并不是走到涼州邊境被殺,而是在回去的路上被殺?”
“是,這么推測的話,那兩個匈奴人的目標就是松花村。這么說……松花村的案子是匈奴人干的?”陸鼎亨激動的說道。
雖然之前陸笙已經透露過,松花村村民的死可能是朱雀所為,但慣性甩鍋的毛病又復發了,能把鍋甩給匈奴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陸笙眼睛看著陸鼎亨,凝視許久,“我們可以將松花村的事栽倒那兩個匈奴頭上,但我們自己卻不能當真了。匈奴人被殺是前天亥時之前,而松花村卻是在子時之后,時間上對不上。”
“是!是!卑下明白,但卻可以給我們的談判爭取主動。”
“你猜匈奴來此做什么?”
“來此的目的卑下猜不出來,但卑下猜他們來就是沖著吳鐵那一家來的。”
陸笙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龍紋令,撥動符文之后,通訊連接。
“夫君……”龍紋令對方,傳來了步非煙的聲音。而一邊的陸鼎亨臉色明顯的一瞬詫異,而后就眼觀鼻鼻觀心的處于自閉狀態。
“那個……龍紋令還在你手里啊……”陸笙有些尷尬,國之重器,卻被他們用成了私人電話。
“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陸笙回答的異常果決,“你過會兒找一下蜘蛛,讓她替我找一個人,叫吳長,涼州山海府人士,在碼頭做工,二十六歲,八年前來的楚州。”
“好!”
“沒別的事了,我先斷了。”
“好!”步非煙也知道陸笙有正事要做,所以很體諒的掛斷了通訊。
另一邊,鴻臚寺的談判已經到了尾聲,接下來就是交予東宮審核,沒有問題之后就是在大朝會上姒錚正式接見烏可及,并蓋上玉璽印章。而后由烏可及將國書和大禹的使臣帶到草原,再蓋上匈奴汗國的印章,盟約就即時生效。
但是,在烏可及大大松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太給匈奴汗國丟臉的前提下把盟約談下來了,沒有辜負大汗的臨行囑托的時候,突然間一個晴天霹靂落了下來。
盟約被東宮給駁了下來,甚至給了一句批復,戰事將起,盟約何用?
戰事將起?什么情況?
烏可及很驚愕,但驚愕過去的瞬間卻憤怒了。我們扯皮了兩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最后給我說不談了,要打?
這是玩我呢?
打就打,草原的勇士是無所畏懼的!
但是,你總給個打仗的理由啊?是我們偷了你的米了還是吃你家的面了?
烏可及怒氣沖沖的殺向鴻臚寺,而太子姒麟卻早已擺好架勢的等著烏可及。
“烏使臣,我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交代,要是給不了,大禹不惜一戰。”
我擦!我特么還沒開口發難呢,你竟然先聲奪人?
但烏可及還是下意識的接過姒麟遞來的紙,僅僅看了一眼,臉色驟然大變。
“荒唐,污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赤裸裸的污蔑!”
“污蔑?你看看上面所書出自何人手筆?我大禹鎮國公,堂堂玄天府府君會污蔑你們?前天下午,你們的兩個隨從出現在涼州山海府,并向一村子討要水喝,還吃了一頓便飯。
你們留下了兩顆瑪瑙作為報酬,而后,當天夜里山海府松花村被一夜之間屠戮殆盡,其中一家經歷過嚴刑拷打。
這,是楚州玄天府發來奏報,在江北道,一伙匈奴人喬裝去往江南岸。被江渡識破之后全部自盡身亡,全部胸口有嘯月天狼刺青。
你告訴孤,你們想做什么?”
面對姒麟的氣勢,烏可及張大了嘴巴竟然一時語塞。如果他知道那兩個人的身份,要做什么,他還不至于被這么問的啞口無言。可他卻不知道,突然間被問及,就是現編也來不及編出來。
“此二人隨你們使團而來,卻與你們帶著不同的目的。從他們的所作所為讓我們很難認為他們是帶著善意而來。匈奴如果想開戰,那便戰就是,孤在銀川恭迎爾等大駕,還請不要使這些魑魅伎倆。”
“太子殿下息怒!”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輝珠公主在兩個侍女的陪同下大步踏入。
“父汗對匈奴汗國和大禹國結盟是抱著絕對誠意的,絕對不會做出陽奉陰違之事,還請太子殿下不要遷怒父汗。
如果那二人所為真的觸動了大禹的底線,那誰知道他們是受何人指使欲破壞大禹和匈奴交好?我們的盟好,不該被卑鄙小人破壞,太子殿下您說是么?”
“輝珠公主,如果你們不將他們的身份目的坦白,孤很難對你們信任。”
“我所知道的他們的目的就是保護我和烏叔叔的安全,其他的我們真的不知道。但如果太子殿下對我們的誠意有所懷疑,我,輝珠公主自愿留在大禹作為質人!”
“不可!公主殿下你在說什么?”烏可及慌忙喝道。
“我身為匈奴汗國的公主,理應為父汗付出,如果我為質可以讓大禹相信父汗的誠意,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倘若哪天父汗真的別有用心,大禹可殺我的頭顱祭旗。太子殿下,你以為呢。”
結盟換質,這在兩國結盟的歷史上時常出現。雖然不能說這樣的盟約就一定可靠,但虎毒不食子,多少還是有點約束力的。
而且,撕毀盟約,致使自家的皇子,公主被敵國憤怒的殺害祭旗,對將士的士氣也是不小的打擊。如不是有足夠的利益,一般不會撕毀盟約。
但姒麟卻怎么感覺要是答應了就中了輝珠公主的計了一般。
但要不答應,輝珠公主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要再不信任就說不過去了。
“孤,姑且信你們一次。但盟書上的幾點,孤要修改一下。第一,匈奴與我大禹的邊境線,必須留出五里空白區域。這五里區域歸屬匈奴,但匈奴人不得踏入,否則就被視為挑釁。
匈奴與大禹的貿易,價格由我們定。別不服氣,我們大禹有物價保護法,你們沒有。不是怕被你們坑,我是怕你們被我大禹的商人坑的褲子都沒有……”
剛剛天黑,陸笙懷中的龍紋令亮起。陸笙接通之后,蜘蛛的聲音出現在龍紋令之中。
“大人,您讓我調查的人暫無頭緒,但最近兩天楚州已經發生了三起命案,死者的名字都叫吳長。屬下以為,有人先一步到了楚州,也在找吳長。”
“哦?看來我的判斷方向是對的,兇手的目的是找那個吳長。吳長此人你繼續找,我會盡快趕來楚州。”
陸笙掛斷之后立刻前往京城,先向姒錚和姒麟匯報這件事,而后申請前往楚州追查。對于陸笙的行動,姒錚當然是大開綠燈。
當天晚上,將工作交代之后直接踏劍飛行,前往楚州。
京城距離楚州有兩千八百里路,但對于御劍飛行的陸笙來說也就兩個時辰的路程。御劍飛行,已經凌駕于天馬的速度,現在的天馬就是陸穎和小鳳凰的寵物。
星空下,流光飛逝,江山急速倒流,山嵐消散無形。當遠處出現了密密麻麻仿佛浩瀚星空的燈火的時候,陸笙嘴角勾起一個溫柔的笑容。
楚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