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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喊

  “是你父親的電話嗎?”李善在旁邊問。

  我裝起手機,點了點頭。

  “你好像很不開心。不過,其實你換個方式考慮考慮的話,或許也不是什么壞事兒。咱們現在壯大了,以后就是不上學了,咱們混的也比那些人強。”李善說。

  我搖了搖頭,說:“我并不想當什么黑老大。曾經當何百合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有種矮人一截的感覺。可是,后來陸厲來找我,我看到他臉上的那種不悅,我就知道我錯了。愛情的世界,跟現實的社會不一樣。”

  “呃……老大,我不懂情情愛愛的那些東西。呵呵。”李善撓著頭說。

  “哦……”我漠然的低下頭,又抬起頭看著正午的陽光穿過樹葉間隙,渾然感覺這一年就像是夢一般的不真實,“李善,你沒有養父母,你不懂那種感情。說實話,為了父親,我并不想離開宏仁縣。但是,我要報養母的恩,她想讓我回去,我就必須要回去;她想我在身邊,我就得快點兒處理完宏仁縣的這些事情去陪她。現在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可是,卻也讓她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了。”

  “你跟一般女生確實不一樣,但是,作為兒女來說的話,也沒什么不同。在父母眼里,孩子永遠是孩子。”李善說。

  我轉頭看著一臉老實的他,笑著說:“行了,不聊這個了,后面的事兒你和阿龍他們好好處理一下。我先回家了。”

  “我找老三送你。”李善趕忙跑了進去。

  老三將我送到西郊馬路邊后,便讓他回去了。

  拐進路口,向前沒幾步,便看到付香芹那熟悉的白色轎車停在林蔭小道的盡頭。

  看到那熟悉的車子,心內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有壓抑,也有沖動;

  有虛偽,也有真實。

  想表達,卻又自知再沒有撒謊的余地了。

  曾撒過慌,但從未想著真正的騙她,只想著能讓她舒心。可是,現實中所做的事情,卻讓她離我越來越遠。

  尤其是,今天被費長青帶到警局后,當她看到我那么冷厲的面對一個資產過億、黑白通吃的大佬,如此“放肆”的時候。

  她就知道,我再不是她的乖乖女了。

  付香芹一直都想改變我,而今的她,見我從警局平安無恙的走出來后,她應該也知道,我內心之中,是多么強硬的難以改變了吧?

  輕輕的推開院門,

  臉上再難偽裝出笑容。

  想給付香芹一個笑容,但是,卻只會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僵硬而又尷尬。

  踏進正屋,他們三人坐在小桌前,三杯茶的中間是個檔案袋,檔案袋上標著“學籍”二字。

  “菲啊……沒看見飯店那邊的人來啊?”父親抬起頭問。

  顯然是因為他們留下,而在飯店定了菜吃。

  “我,我出去看看。”我說著,便要轉身。

  “你坐下和你爸媽說句話,我去,我去……”父親撐著拐杖站起來后,臉上同樣有些不自然的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坐下吧。”張警官抬頭說。

  “哦……”我坐到小桌前,跟他們面對面。抬起頭,看了付香芹一眼,她眼神空白的很,像是在想著什么往事一般。

  看到那空洞的眼神,我的心也跟著痛了。

  “我跟你媽商量過了……去不去漢江讀書,在你不在我們。你要想去,我們就帶你去;你若想留在宏仁縣,就留在這里。”張警官很平靜的看著我。

  那平靜的模樣,讓我感覺今天上午的事情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到底是多么強的抗壓能力,才會如此的心平氣和。哪怕他是警察,也不該如此平和啊。

  所以,在我看來,那張平和的表情之下,是顆不再想留我的心。

  轉頭,

  看著付香芹問:“媽,你怎么了?”

  付香芹聽后,跟我對視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

  將我的心狠狠的刺透一般!

  那眼神里沒有空洞,而是陌生,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惶恐,“我,我沒事兒,我沒事兒,呵……”

  看著她慢慢底下的頭,我想說什么,可是又覺得我們之間像是豎起了一道強烈的屏障,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般的交流了。

  “你這是做什么?”張警官有些不悅的看著付香芹。

  “哦……我…我有點兒不舒服。”付香芹說著,輕輕的扶住自己的額頭。

  我見狀,本能的站起來,立刻頓到她跟前,伸手就要觸碰她。

  可是,當她轉過身,一臉漠然的看著我時,我的手卻又在半空中那么停住了。

  “我沒事兒,你坐……”她抓住我的手,將我推回去。

  我看著她那陌生的眼神,內心中便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

  曾經的愛,與現在的陌生,

  相互碰撞、糾結、蜿蜒的痛。

  難道就是因為我成了黑老大,他們就不再跟我吐露心扉了嗎?

  可,仔細一想,他們也沒錯。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變成如此一個模樣的人。

  張警官是警察,他太了解我們道兒上的事情了……

  我把事情搞得如此之大,讓宏仁縣的道兒上一個暑假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此一個有威脅力的女人,他們怎么敢帶在身邊?

  倘若仇家尋上門來,他們也會跟著遭殃啊……

  “這是我的學籍對嗎?”我想定后,忍著內心的痛,終于能佯裝無事了。

  “對……你,”張警官換上平靜的面孔,很是耐心的說:“你對你自己現在的情況最了解,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我抬頭,卻發現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靜,就像是一堵墻一般,將所有的情感都隱藏了起來。任我怎么看,都看不到一絲波動。

  “我還是留在宏仁縣吧……”我說著,看了一眼回到空洞表情的付香芹,繼續道:“我父親的病我不放心,而且,在宏仁縣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我也沒什么臉見你們了。”

  “那還是你的家,你想回去的時候,我們會給你開門的。”張警官很平靜的說。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這次不去漢江讀書,那么我就跟他們的關系,便永遠的淡了。

  他們表面上是讓我自己做選擇,但是,真實的目的我們彼此都太清楚了——他們不敢收留我了。

  “嗯,我會常回去看我媽的。”我“笑”著說。

  “咳咳!”父親站在門口,拎著裝好盤的菜說:“菜來了,咱們吃菜吧!”

  “好好好,吃菜!咱們吃菜!老莫,我今兒是請假來的,下午沒事兒了。你病最近怎么樣,能喝點兒的話,我陪你喝點兒!”張警官很是輕松的說。

  感覺,更像是知道我不回漢江后,放下了懸著的心。

  “我病挺穩定的,多虧了這娃子給我置辦的那些好藥,才穩定住的。今天,你想喝點,你就多喝點兒,我陪不了你太多,但是,一碗絕對沒問題!哈哈!”父親笑著說。

  擺好菜后,便開始喝酒。

  付香芹一臉淡漠的吃菜,仿佛身邊的張警官和父親都變成了空氣。

  直到張警官提議一塊敬我父親酒的時候,她才略有回神的端起水杯。但是,看向父親的眼神卻仍是那么空洞。

  “爸、媽……我敬你們。”我拿起水杯,以水代酒的說。

  “好……”張警官端起酒杯。

  付香芹也跟著慢慢的抬起了水杯,但未曾看我,只看酒杯。

  張警官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便于父親聊起了周邊房地產開發的事情。對今天上午的事情,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只能證明他明白。他知道我是如何出來,也知道很多道兒上的事情。

  父親,同樣沒有提。父親是個明事理的人,當他們拿著我學籍出現在父親面前的時候,父親同樣知道他們的來意了。

  如此一個“有出息”的女兒,他們不敢要了。

  但是,最后的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我溫順的給他們宣酒、倒水,微笑著給一臉淡漠的付香芹夾菜,忍者內心那種離別般的心痛,做著最后的戲份。

  終于結束了……

  這場飯漫長的像是吃了一天,可是抬頭看看表,卻只是半個多小時而已。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飯畢,張警官站起來說。

  “哦,行,我腿腳不方便,讓莫菲送送你們……”父親撐起拐棍說。

  “都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張警官笑著說。那刻,才知道他的演技是那么好。

  張警官的步伐很快,但是,看到付香芹慢悠悠走的時候,也不得不慢下來。

  我并肩跟她走在坑坑洼洼的林蔭小道上,內心底里卻開始洶涌的厲害。

  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這么個炎陽天里,她將我送來……

  那時候的她是那般的不舍,那般的疼我!

  當我決定跟隨父親住下之后,她痛哭流涕,哭的都喘不上氣。

  而今,這臉卻是這般的冷漠了。

  “到了,別送了,快回家吧。”張警官擦了下頭上的汗,笑著說。

  “嗯,你們慢點兒。”我努力的擠出絲笑說。

  “香芹,我喝酒了,你開車吧。”張警官遞給她車鑰匙。

  “哦……”她接過車鑰匙后,想側頭看我一眼,但是,沒側過來的時候,便瞬間停住了,繼而……轉身,走向車門。

  她真的要走了。

  我看著她那熟悉的背影進了駕駛位后,內心的離別之感瘋涌而上。

  聽到點火的聲音,聽到發動機的聲音,聽到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時,曾經所有的愛洶涌而來,

  雙膝不由自主的,就那么深深的、狠狠的跪了下去!

  “媽!!”

  我跪在地上深深的喊了一聲!

  那是發自本能的喊啊……

  真的是,本能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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