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合那幽怨的眼神,我是第一次看見。一直開朗的她表現出如此柔弱的一面,讓我有些驚訝。
“我,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何百合笑著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吩咐旁邊的帥哥說:“給我倒酒。”
“好的美女。”帥哥沖她拋了個邪魅的小眼神,伸手取過紅酒后,將酒塞取到一大半的時候,放下開瓶器直接用牙咬住酒塞,“啵”的一聲就啟開了。
“呵呵……瞧你浪的!”何百合當即被逗笑,脫了皮鞋用腳丫子去撓他。
對方卻一把抓住他的腳丫子,湊上去輕輕的吻了一口,何百合當即就抽了回來,生氣的說:“你再鬧!?”
“嗯?”對方略有驚訝,隨即瞟了我一眼,“是不是旁邊有人放不開啊……”
“你你你,你瞎說什么呢!?”何百合的臉當即就紅了,那種在黑暗包廂里都能看出來的紅。
那刻,我便也知道,這地方她是沒少來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并沒有反感。一個嫂嫂帶著自己的老公的妹妹來這種地方,原本我應該內心各種復雜感才對。可是,沒有一丁點兒的復雜,只有傷感。
如果是弟弟張亮的女友帶我來這種地方,我可能會生氣。包括蘇晴、或者黃毛的女友,我都會生氣。但是,何百合沒有讓我生氣。
我也……沒有理由生氣。
對于曾經的我們來說,我跟魏顧海這種以姐弟為名,行曖昧之情的關系來說,應該生氣的是她才對。
“你剛才說的精神毒品是什么意思啊……”我湊過去緩解尷尬的問。
她挽了挽耳旁的碎發,露出那張精致的臉,看著在一邊忙著開酒倒酒的服務生,不敢看我的說:“你知道嗎?你哥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懂過我……”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內心開始復雜了,我覺得這是好事,可是又覺得這是壞事。我覺得我應該開心才對,因為那樣不就證明魏顧海是愛我的嗎?可是,我為什么沒有一絲的開心,反而對魏顧海感到一種莫名的反感?
她眼神有些飄忽的繼續道:“我一度以為我是個沒有魅力的人,他每一次拒絕我的時候,都讓我有那種感覺……他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女人味啊?他是不是覺得我太男人?或者說,在他眼里我就是個木頭?呵,”她哀怨的苦笑一聲,與包廂里歡快的音樂格格不入,“……多少年了?接吻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還是我強迫的那種接吻。我真的很疑惑、很困惑,然后,某一天我來到了這兒,他們說我很誘人…說我很漂亮…說我可愛極了……”她說著,慢慢轉過頭看著我,目光幽幽的問:“你覺得我怎么樣?我是那種讓男人沒性趣的女人嗎?”
我搖搖頭說:“你想哪兒去了?”
“美女,”我旁邊的那個服務生一臉微笑的說:“別說我是干這個的故意討好你,我就是想說句實話,你是真的美,屬于那種在外面花錢都找不到的美女……”
“切…是老娘花錢玩你們!”何百合笑了,但是,眼中卻又有淚光在閃爍。
那晚百合醉了。
我也朦朧了……
百合給那帥哥設了“禁忌”,不許動的地方絕對不許動,所以,那人除了不該動的地方之外,對其他地方施展著自己的渾身解數逗她開心。
而我給自己旁邊那個白皙的服務生講好的條件就是——一根指頭都不能碰我——因為曾經自己的夜場經歷,讓我對這種環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排斥力。
男人女人都一樣,不管是消費者,還是服務者。
我當過服務者,我知道他們內心的想法,所以,小費我不會少。他不是想喝酒拿提成么,我就讓他使勁喝。我管夠。但是,別碰我。
何百合醉了之后,也開心了,那大腳丫子在男人眼中猶如一根美味的冰激凌。男人的腰帶上被塞滿了鈔票,如果何百合再放肆一點,如果何百合經歷過那種云雨,這刻的她或許無力抵抗那些充滿挑逗性的試探……
我經歷過,所以,我看到那些畫面就會心慌。而且,我的心理極度敏感,看到那些畫面就會聯系到自己身上來,聯系到自己身上時,就會有那種感覺……
“嗡嗡嗡……”她的電話響了。終于響了。
“百合,你電話!”我指著桌上的手機,眼睛瞄過去看了一眼,是魏顧海。她存的是老公。
他的帥哥看到那兩字之后,不慌不忙的按了沙發后面的靜音鍵,而后依舊是一臉邪魅的眼神看著她,仿佛看著一個誘人的蘋果。
“喂……”何百合慵懶的聲音響起。
“你在哪兒?”空靜下來的包廂里,魏顧海的聲音很是清晰。能清晰的聽到他聲音中的那種例行慣事般的冷淡。
“我在喝酒啊……我喝醉了。”她將腳搭在滿是空酒瓶的玻璃桌上,幾個酒瓶應聲倒下,乒乓作響。
“還是你自己一個人嗎?”魏顧海有些不太樂意了,“你別這么糟蹋你自己行嗎?你知道我最近很忙,根本沒時間照顧你的。你就不能…就不能老實一點嗎?”
“哎呀,你嚷嚷什么啊……魏顧海,我什么都給你了,錢…你隨便花;我的人…你隨便用;我的槍…你都隨便使。我還有什么?我除了你還有什么?你卻說你,說你沒空照顧我……呵呵,呵呵呵呵……”她說著。竟流淚了。
那刻,我不知道為什么,眼角也跟著濕潤,然后淚水也跟著流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何百合而流,還是為我自己而流。
我只知道,在加拿大訓練時,再苦再累都沒掉過一滴眼淚的我,這會卻哭了……
朦朧中,我恍惚覺得——我終究只是個女人——我們終究只是個感情動物、感性的女人。
“……”魏顧海那邊沒了聲息,很平靜的聽著何百合的醉言醉語。
“你怎么不說話了……”
“……”魏顧海仍舊沒說話。
“哎呀…你不要擔心了啦……我跟因子在一起塊。”何百合說。
“在哪兒?我去接你們。”魏顧海馬上說。
“你還是往你妹妹急呢……一說因子在這兒你就急了,對我卻愛答不理。”何百合苦笑著說。
“這不一樣。”
“對,是不一樣,就跟我哥愛我似的,這世界上誰都不能碰我一根指頭,誰碰我他就殺誰。”何百合說著,旁邊那個帥哥的臉卻開始陰晴不定,甚至都不自覺的在拉遠距離,何百合繼續醉語說:“都是兄妹感情,我懂……他倆都是厲害的人物,都想保護自己的妹妹,我懂……”
她不懂。
懂得人,是我跟魏顧海。
“你喝醉了,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們!”魏顧海命令的口氣說。
“我在——”
“——我沒喝醉,”我趕緊拿過手機,“我沒喝醉,我送她回去就好。”
“幾點?”他問。
“這就回去……”我說。
“我在家等你們。”魏顧海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他在哪兒?”何百合耷拉著眼皮,看著我說:“他來接我嗎?”
“我送你回家……”我扶著她的胳膊說。
“我不回家!!”何百合發酒瘋似的攘開我的胳膊。
“他在家等我們。”
“他在家嗎?”她忽然就安靜了下來,而后,挑著醉眉跟個孩子似的問:“他…回家了?”
“嗯,他在家等我們。”
“哦……”她忽然笑了,主動抓住我的胳膊說:“……那,那我們回家。嘻嘻,我喝醉了,回家。”
代駕將車停在了別墅前后,收了錢便離開了。
看著后座上已經睡著了的何百合,我心里的傷感依舊濃烈。
我是可以將她扛起來的,但是,我不敢在魏顧海面前表露自己的力量。只得拿起手機給魏顧海打過去,讓他出來幫忙。
他出來時,一臉警惕的模樣,看到何百合在后座躺著的時候,那警惕的模樣,便慢慢的松了下來。一如一對偷情男女警報解除后的放松。
“走吧。”魏顧海上前輕松的將她抱起。
我鎖車后,跟上腳步。
他將何百合抱去了二樓的臥室,我在客廳找了個杯子接了杯水,涼涼的水入胃,讓我清醒了不少。
看著偌大的房子,便想到何百合孤單的身影在這里面來回走動……孤獨的走動。
看到旁邊的沙發,我似乎能看到她肚子一人偎在沙發里看電視的樣子。
看到旁邊的茶具,我仿佛看到她沏茶后,捧著茶杯邊喝茶邊發呆的樣子。
看到院子里的燈光、看到院門、看到她的車,我似乎看到了她整個孤單的青春。
我忽然想到了寵物狗……
今晚她醉的不想回家時,就像只撒潑的小狗,但是,我一說魏顧海在家等她的時候,她就主動的要回家。她指定是想他了。
然后,看著這個大房子,就像是何百合的籠子。她在這大籠子里,竄過來又竄過去,一會趴著、一會躺著、一會又出來溜達幾圈,眼神和形態都是那么的平常。
但是,當魏顧海回來的時候,她就會像寵物狗一般跑到門口搖尾巴,旺旺旺的叫著喊抱抱……
想著那一幕幕鏡頭,心內便覺壓抑極了。
究竟是她可憐?
還是我可憐……
“在想什么呢?”魏顧海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透過玻璃的反射,我看見了身后的他,一臉的安靜與溫柔。這是在卸下防備之后,才會露出的溫柔面孔。
“……”我沒回應的捧起水杯。
“你……”
“……別碰我。”我水也沒喝的喝止,見他又靠近一步的時候,我放下水杯,轉身就要離開。
“莫菲!”他從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
“莫菲死了!!”我回過身,使勁的甩開他的手,蘊滿了淚的雙眼,直視著他:“莫菲死了……現在只有一個莫因子!就跟陸厲死了,現在只有一個魏顧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