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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掩翠齋?這是哪里?怎么從未聽人說起過?

  傅珺心下疑惑,又閉目回憶了一番,驀地想起,從三境草廬再向前,確實有一座荒廢的園子。因那園子掩在一片茂密的樹叢之后,極難被人發現。傅珺也是前些時候探查地形時,無意間路過那里的。當時她只在外遠眺了一眼,并未往里走。難道說,那里便是掩翠齋?

  應該便是那里。傅珺十分肯定。這不僅是她的直覺,也是結合環兒回來的方向、她裙子上的鬼針子,以及回憶中的畫面而得出的結論。

  此外,從回憶中的對話來看,掩翠齋以及那個鬼針子,應是侯府的一大忌諱。那蒼老聲音中所包含的恐懼與驚慌,便是最好的證明。

  有忌諱就好,最好是侯夫人的忌諱,那便更好了。傅珺有些惡毒地想道。

  心下計議已定,傅珺便招手叫了青蕪與青蔓過來,低聲吩咐了她們幾句話,又叮囑二人一定要避著人,不能叫人瞧見。二人點頭應是,便自去了。

  此時,那兩個去竹林尋找發釵的小丫頭也回來了,果然沒有任何發現。

  傅珺也不著急。只吩咐涉江往前頭去,替她盯著傅珈與長房的動靜,只要發現不對便立刻告訴她。

  待將人手都分派了出去,傅珺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

  這就像前世查案一樣,所有的線索已經指明了嫌犯,而在缺乏證據的前提下,唯有主動設套,將嫌犯套牢,才能再送交檢察機關。

  傅珺自是本職出演,嫌犯是傅珈,再捎帶一個環兒。至于侯夫人么,看來要臨時充當一回不知情的檢察官了。

  傅珺靜下心來,叫小丫頭倒了盞茶,自坐在窗前喝茶。

  此際離午時還有段時間,正是天光最好的時刻。秋風澹然,一陣陣拂過窗臺,滿院子都是樹葉嘩嘩作響的聲音,宛若海浪輕拍水岸。陽光燦爛澄澈,像一匹輕盈的金色綃紗,鋪散在檐角與廊前。

  如此良辰,原該好好享受。只可惜,在這繁華之地、錦繡之鄉,卻處處充斥著丑陋與險惡、爭斗與算計。她再無心,卻也不得不入局。

  在傅珺喝到第二盞茶時,青蕪與青蔓便悄然回轉。她們是從角門進出的,所幸沒碰見什么人。

  進門后,二人面上皆是喜色難掩,青蔓的一只手按在胸前,青蕪則提著一只小包袱。

  一見她二人的面色,傅珺便先放下心來。看來她估算得沒錯,事情這是辦成了。

  果然,只見青蔓當先福了一禮,便從懷中取出一物,呈于頭頂,喜孜孜地輕聲道:“稟姑娘,釵子尋著了。姑娘真是神通廣大。”

  傅珺伸手拿起發釵,亦忍不住面露笑容。

  這可是她最寶貝的生日禮物,這一失一得之間,她的心也跟著一起一落。此刻,當那朵晶粉色的重瓣琉璃桃花在她的手掌間靜靜綻放時,她心里的歡喜實是難以言喻。

  強捺住心頭的雀躍,傅珺轉向青蕪問道:“東西可得著了?”

  青蕪笑道:“得著了。”說罷呈上了包袱。

  傅珺小心地打開了包袱,包袱里頭是一件輕薄的罩衣,上面粘了好些鬼針子。她滿意地笑了。今天的事情,有一多半兒得靠這些小家伙呢。

  其實,傅珺吩咐青蕪與青蔓去做的事情很簡單,便是去掩翠齋里尋釵子,順便搜羅些鬼針子回來。

  青蔓機靈,負責放風、打掩護;青蕪身手靈活,便進去尋釵。臨行前,傅珺特意叫青蕪帶了件輕薄的罩衣,用來套在外頭,以免鬼針子粘在自己的衣服上。

  依據方才對環兒的觀察,再結合環兒從消失到出現的時間,以及原主的記憶,傅珺做出了如下推斷:

  一、通過微表情可知,環兒是個貪財之人,那么精貴的一支釵子,傅珈令她扔掉,她必定不舍,肯定會找地方藏起來。而結合她裙子上的鬼針子,這藏釵之處必是在掩翠齋無疑了;

  二、環兒在掩翠齋里找的那個藏釵之處,必定離門很近。因她來回時間并不長,不可能進去得太深;

  三、藏釵附近必定生著鬼針子,且生長的位置不在腳下,而應在臺階或石頭之類的略高處。因為環兒的裙擺上雖粘了鬼針子,鞋襪卻很干凈。

  四、排除環兒是記憶中穿紅鞋小姑娘的可能。那小女孩知道府中唯有掩翠齋長了鬼針子,不可能任由其留在身上。

  至于環兒是如何得知掩翠齋的,傅珺暫且放下不管。如今一切以尋到釵子為首要,余事以后再論。

  有了以上幾點推斷,傅珺為青蕪劃出的尋釵地點便很精確了,

  青蕪進了掩翠齋沒多久便找到了釵子。同時,因為身上套了罩衣,只需出門后將罩衣團進包袱里,身上衣裙自是干干凈凈。

  此外,因榮萱堂今日開宴,三房主子并侯夫人皆在此處,故府中的下人們也大多集中在了這一塊,三境草廬那里卻沒幾個人。青蕪與青蔓此行便十分順利,神不知鬼不覺,竟無一人發現。

  見事情已然辦成,傅珺便先叫青蔓守著門,青蕪則將鬼針子全都摘了出來。傅珺便又尋了只不起眼的小蓋盅,將鬼針子盡皆收在里頭,合上蓋子,隨后將小盅攏在了袖中。

  一切準備就緒,傅珺便站起身來,對青蕪與青蔓笑道:“走,去看看大姐姐她們在做什么。”說罷便當先往東暖閣行去。

  東暖閣里此刻正笑鬧成一片。

  因出了竹林一事,侯夫人便不叫女孩子們再往外跑,只拘在屋子里玩。傅珈閑著無聊,加之心情大好,便拉著傅瑤、傅珍二人并珊瑚、春煙等幾個大丫鬟,一起猜枚作戲,環兒立在傅珈身邊做幫手。

  傅珺進門的時候,恰是傅珍猜錯了一子,被罰掉了幾顆糖豆。傅珈贏得最多,面前的糖豆堆成了小山,正自得意,也沒注意到傅珺進來了。

  這真是再好沒有的場景了,傅珺簡直要笑出來。這完全就是為渾水摸魚量身打造的環境啊。

  于是傅珺便也湊了上去,卻也并沒有太往前靠,只在一旁看著笑。在傅珍身邊站一會,又往傅瑤身旁看一眼,再看看珊瑚與春煙都抓著了什么子。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兒。

  傅珈此刻志得意滿,見傅珺只看不玩,便忍不住開口諷她:“四妹妹只管這么著,便是觀棋不語真君子了。”

  傅瑤亦取笑傅珺道:“四妹妹是怕輸吧,怎么不來玩?”

  傅珺作呆萌狀道:“這個怎么玩,我看不懂。”然后虛心求教,“三姐姐教我。”

  傅瑤正玩得興起,哪里得空兒,便擺手道:“姐姐我這會子正著緊,沒空教你。”

  傅珍左嘴角一抬,柔聲道:“我來教四妹妹吧。并不難的,只要猜出對方手里棋子的顏色便成了。”

  傅珺便靜聽大姐傅珍解釋,順手將已經倒空了的小蓋盅放在了桌前。眾人皆以為她是喝光了茶,沒一個人注意到這件事。

  姐妹們玩笑了一會子,傅珺的目光掃了下環兒與傅珈的裙擺,隨后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卻是忘記了,青蕪,替我將釵子簪上,想是過會子便該開席了。”

  傅珈聞言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傅珺一眼,細白的手掌里拈了一枚黑子,卻遲遲不猜,一臉等著看笑話的神情。

  傅珺已經坐在了鏡臺前,青蕪忙走上前去,先取出妝盒里的抿子,將傅珺兩邊的鬢角略抿了抿,隨后便自一直捧著的小匣子里取出那枚光華流轉的桃花琉璃釵,替傅珺細細簪在了發上。

  “咣當”一聲,環兒不小心碰翻了茶盅,發出了好大一聲響,好在里頭并沒有茶。珊瑚忙將茶盅扶好,輕聲斥道:“怎地如此毛手毛腳的。”

  傅珺回頭看去,卻見環兒一臉的不可置信,呆呆地看著傅珺的頭發。傅珈則是面色陰沉,哪里還有方才的得意自在。

  “二姐姐,怎么了?”傅珺糯聲問道。

  “沒什么。”傅珈的聲音十分之冷。說罷便抬手將桌上的糖豆一掃,道:“不玩了。”

  傅瑤正玩得興起,被傅珈這一掃,倒將幾粒糖豆掃在了衣襟上。她眸子一冷便要發作,她的大丫鬟紅袖忙上前來,借著替她理衣裳的功夫,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

  傅瑤一怔,看了紅袖一眼,卻見紅袖向她打了個眼色,又朝傅珺那頭努了努嘴。

  傅瑤便順著她的示意看了過去,驀地省過味兒來,面上的怒意便換成了興味。她對傅珈微微一笑,也不與她計較,便自離了桌子,尋了個靠窗的座兒坐了,揀起一只白瑪瑙纏絲梅花杯來,叫紅袖倒了茶來喝。觀其姿態神情,真真是好整以暇,全然一副看戲的作派。

  傅珈盯著傅珺頭上的釵子,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傅珺道:“四妹妹,你頭上這釵子……”

  傅珺一笑,“好心”地提醒她道:“二姐姐怎么忘了?方才不還問我釵子去哪了么?我說我嫌釵子重便先拆了,這會子時辰不早,我便戴上啦。二姐姐瞧瞧,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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