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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傅珺便又問道:“你確定你看到的那丫鬟便是青蔓么?”

  小竹聞言微微一怔。旋即她的眼睛便向一旁看去,眼珠凝視著某個方向未動。

  這是回憶的微表情。小竹看來是在認真回憶當時看到的情景。過了一會她有些不確定地道:“婢子……那人身上穿著絲光絹的比甲,便是……便是青蔓姐姐。”

  一旁的傅珈“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道:“我都說了,人家看得可清楚呢,四妹妹真是多此一舉,問來作甚?”

  傅珺便轉眸淡淡地看了傅珈一眼,并未說話,張氏卻是輕聲地道:“珈兒,且少說兩句。”

  傅珺想了一想,便向張氏道:“大伯娘,還請您喚了那管灑掃的管事媽媽過來,我有事想要問一問。”

  張氏的眼角微微一瞇,面上卻是溫婉的表情,點頭嘆道:“也罷,我也知道你的心,便依了你便是。”說著她便吩咐了下去,又轉向地上的青蔓道:“你家姑娘為了你這般不遺余力,你但凡懂些事,也不該做出那等事來。”

  青蔓抬起頭來看向傅珺。此刻的她發鬢散亂,滿面淚漬,頰邊還有幾道明顯的血痕,看上去是方才掙扎時留下的。

  她口里塞著布巾,那個婆子雖沒再按著她,可她的手還是被繩索縛著的,因此她無法說話,只能睜大了一雙含淚的眼睛,看著傅珺拼命搖頭。

  傅珺向青蔓淺淺一笑,道:“你且安心便是。”

  青蔓聽了這話,眼淚一下子洶涌而至,直叫她模糊了視線。

  此時,那管灑掃的媽媽已經到了,張氏便喚了她進來,淡聲道:“四姑娘有話要問你,你且好生回話。”

  那媽媽躬身應了是,便垂手肅立,等著傅珺問話。

  傅珺停了一刻方才問道:“這位媽媽。我想問一聲,那些小丫頭們每日前去灑掃之前,是否皆需在你這里領了家伙物什?”

  那媽媽點頭道:“回四姑娘的話,因那灑掃用物是統一歸置的。所以每日一早,便由輪值的管事將用物發放給那些小丫頭子。”

  傅珺便問道:“煩媽媽細說說,她們都領了些什么?”

  那媽媽便恭聲道:“回四姑娘的話,那灑掃丫頭每天一早皆需領笤帚一把、簸箕一個、桶一只并燈籠一盞。”

  傅珺點了點頭,又問道:“今兒早上小竹也領了這些東西么?”

  管事媽媽道:“是。是奴婢親手分發的。”

  傅珺便又問道:“且請媽媽告訴我,那燈籠領到手后,是點著的呢,還是熄著的?”

  管事媽媽聽了這句問話,心下微覺奇怪,心道四姑娘這問得不是廢話么?那燈籠若是熄著的還領去作甚?口中卻是答道:“那燈籠自是點著的。那時候還未到卯初,天還是黑的呢。”

  傅珺便又問道:“聽媽媽這話的意思,今日那小竹也是打著燈籠離開的,是也不是?”

  那管事媽媽點頭道:“正是。”

  傅珺點了點頭,便叫這媽媽下去了。她這里便又轉向了小竹。和聲問道:“方才媽媽的話你也聽見了吧?她說得可對?”

  小竹便輕輕點頭道:“媽媽說得是對的。”

  傅珺淡淡一笑,又問道:“既是你打著燈籠,彼時天又黑著,想是隔了老遠便能被人瞧見了。可是,那偷進花房的青蔓見了你打著燈籠走過來,卻不知避開,反倒與你走了個對臉兒,直到你瞧清了她的臉,她才跑開,這卻是何道理?”

  小竹被問得呆了一呆。一時間卻是沒答出話來。

  傅珈聽了這話,眼珠卻是轉了轉,插話道:“四妹妹這問得也奇。你也不想想,若是那青蔓打了燈籠。小竹只需遠遠瞧一眼,不也瞧得很清楚了么?”

  傅珺聞言不由哂笑道:“二姐姐你是在說笑話兒么?你們都說了,是我的丫頭‘偷著’去花房的。既是偷著去的,自是要避人耳目,趁黑才好行事。怎么可能打著燈籠?是怕人瞧不見行蹤么?”

  傅珈一時語塞,旋即那臉便沉了下去。卻是不再說話了。

  那小竹卻是在凝神回憶早上的情形,過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回四姑娘的話,婢子……沒叫她瞧見,婢子……婢子……”

  傅珺追問道:“你怎么沒叫她瞧見?卯初的時候天還黑著,你既是瞧見了青蔓的臉,便必須與她走得極近且還要是面對面才行。如何你瞧見了她,她卻沒瞧見打著燈籠的你呢?”

  小竹的額上漸漸地出了層細汗,眼睛死死盯在一處,眼珠動也不動,顯然是在極力回憶早上的情形。

  傅珺不去打擾她回憶,只耐心地等著。

  又過了一會,小竹驀地眼睛一亮,高聲道:“婢子想起來了,婢子是在青蔓身后的,所以青蔓才沒瞧見婢子。”

  小竹這話音一落,座中三位長輩的臉色便都是微微一凝。

  傅珺追問道:“你想起來了?你真是在青蔓身后的么?”

  小竹肯定地點頭道:“是,婢子打著燈籠從東頭過去,先是瞧見了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影往那櫻樹林里鉆,等婢子走近了一些,便瞧見那人影是個穿著絲光絹比甲的姐姐,那姐姐徑去了花房的那條路。那姐姐是背對著婢子的,便沒瞧見婢子。”

  傅珺聞言便笑了起來,道:“既只瞧見了背影,也沒見著臉,你又如何確定那便是青蔓的?”

  小竹于是又呆住了,一雙眉毛更是擰在了一起。

  對啊,她想起來了,她確實沒看見那個人的臉,只看見了那人的衣裳。因那衣裳著實好看,當時她還很羨慕來著。

  后來她還將這事說予了幾個小姐妹聽,結果就出了花房的事情,她也被叫到前頭來問話。

  問話問到一半兒的時候,那青蔓便被人叫了進來。她身上的衣裳實在太過于顯眼,小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成了她親眼看見青蔓進花房了。

  傅珺卻是知道,小竹的記憶其實是混亂了。

  她早上確實看見了那個人影,而后青蔓出現在了花廳里,正穿著她看見的那個背影所穿的衣裳。然后么,在某些人有目的性的誘導問話之下,小竹腦中的記憶便與眼前的青蔓組合成了一段偽記憶。

  而傅珺要做的,便是將這兩段記憶剝離開來,誘導出小竹的真實記憶。彼時的天色以及小竹手里的燈籠,便成了傅珺厘清事實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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