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見小竹終于說出不曾見到青蔓的臉,傅珺便轉向上首的張氏等人,含笑道:“小竹只瞧見了背影,便不能肯定那人影必是青蔓。我想著,青蔓這身上的繩子與口里的布巾,是不是也能松一松了?畢竟這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若不是青蔓做的,可不就冤枉了她去?”
張氏溫婉一笑,方要說話,一旁的傅珈卻冷笑了一聲,插口道:“便是只瞧見了個背影,這絲光絹的比甲小竹可是瞧得十分清楚。四妹妹,這滿府里除了你濯雨堂的丫鬟,還有哪一房的丫鬟能穿上絲光絹的比甲?便只此一件,你濯雨堂也脫不開干系。”
傅珺聞言便是一笑,不緊不慢地道:“說起來,這絲光絹的比甲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二姐姐都說了,這滿府里無人不知唯我濯雨堂的丫鬟有絲光絹比甲。既是如此,為何那丫鬟行那見不得人的事情時,還要帶出這個幌子來?是生怕別人瞧不出她是打濯雨堂出來的么?若依二姐姐的意思,不拘什么阿貓阿狗只要穿了絲光絹的比甲,便殺人放火也能栽到我濯雨堂來?”
傅珺話音剛落,一旁的鄭氏便提了聲音道:“棠姐兒,你也少說兩句。你二姐姐只是就事論事罷了。”說著她又向張氏笑了笑,溫聲道:“大嫂嫂還請莫怪,我們棠姐兒到底還小。”
傅珺聞言淡淡一笑,卻是不再說話了。
張氏便笑著溫婉地道:“四丫頭說得也在理兒。”對于鄭氏的呵斥,她卻是沒作任何表態,來了個默認。
傅珈見狀,眼中便迅速地劃過一抹得意來,便又和聲道:“四妹妹的一張嘴還跟小時候似的,平時沒話說,說起來卻是最叫人辯不過的。只是這青蔓畢竟是被人瞧見了,四妹妹便說破了天去,也說不過人家親眼所見。”
傅珺立刻道:“青蔓如何被人瞧見了?小竹所見不過一個背影而已,如何便確定那人就是青蔓?”
傅珈亦立刻道:“背影怎么了?背影也是能認出人來的。”
傅珺聞言驀地便是一笑。道:“既是二姐姐執意認為小竹能認出青蔓的背影來,那我們便試一試好了。”說著她也不待旁人說話,便直接向著門外道:“青蕪,你回去尋幾件絲光絹的比甲過來。”
那青蕪見她們姑娘一來。只問了幾句話兒,那情形立刻便轉向了好的方向,正自歡喜不禁。此刻見傅珺有命,忙格外響亮地應了聲是,便滿臉喜意地去傳話了。
這一廂傅珺便轉向押著青蔓的兩個婆子。淡淡地道:“退下。”
那兩個婆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了兩步。傅珺便親自上前替青蔓松了綁,又將她口里的布巾取了出來,方轉身含笑道:“大伯娘,二伯娘,人犯未定,青蔓尚算無罪,我便斗膽先放了她,請您二位萬勿見怪。”
聽了傅珺這番話,張氏淡淡一笑,眼角卻是快速地瞇了一下。崔氏則是一言不發。只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盞,似是對場中情景全未在意。
傅珺便又輕聲吩咐了涉江幾句話,那涉江便帶著青蔓下去了。這里傅珺便也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端著茶盞喝起茶來。
不一時,青蕪便帶著幾件絲光絹的比甲過來了。那一捧華麗麗光燦燦的衣物才一露面,便叫一旁站著的丫鬟們俱都有些眼熱,一個個地便皆露出艷羨的神色來。
傅珺便向四周看了看,隨意點了幾個穿著一等服色的丫鬟出來,當著小竹的面兒便將比甲套在了她們身上。又向張氏等人笑道:“幾位長輩請恕我僭越,借幾個丫鬟來使使。稍后便會歸還。”
她這一番話落落大方,直接言明了就是要叫小竹認人。那張氏與崔氏皆是長輩身份,自是不好多說什么,只得應允了。
傅珺便又轉向小竹。和聲問道:“小竹,你當時瞧見的那個背影,與你隔了多遠?”
小竹想了一想方輕聲道:“回四姑娘的話,那人影約摸便在那一頭那么遠。”她一面說著,一面便伸手指著大花廳外頭的院門處,看上去相隔十五、六步的樣子。
傅珺點了點頭。又吩咐了涉江幾句話,涉江便帶著那幾個穿著絲光絹比甲的丫鬟出了院門,俱都閃在了院墻那里。
此時傅珈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這原本是多好的局面。那青蔓都快被人伢子帶走了。只要青蔓一走,那砸盆景的事兒便穩穩地著落在了濯雨堂,傅珺就算想要洗脫罪名也無處洗去。自己的貼身丫鬟都發賣出去了,她這個主子還有什么可說的?
傅珈陰著一張臉,目光沉沉地盯著傅珺。旁邊的珮環看了她一眼,眸中也露出幾抹焦色來。
此時,那幾個丫鬟正挨個兒地在院門那里露個背影出來,叫小竹辨認。
小竹睜大了眼睛,努力地在其中尋找著青蔓的身影。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竟是認定了上午所見的那個身影必須是青蔓,此時她要做的,便是從這幾個相似的身影里認出青蔓來。
過了好一會,小竹方才指著一個身量中等的背影,遲疑地道:“這個姐姐……這個姐姐好像是……青蔓姐姐。”
傅珺便先高聲叫那門口的丫鬟站著別動,方和聲問小竹道:“你能確定么?”
小竹又向那背影下死力看了好幾眼,方怯怯地點了點頭,道:“是,婢子能確定。”
傅珺便向外吩咐道:“回過頭來。”
那丫鬟回過頭來,眾人凝目看去,卻見這丫鬟竟是跟著王宓來的綠萼。
王宓一時間不由漲紅了臉,厲聲斥道:“小竹,你胡說什么?”
傅珈便在一旁“嗤”地笑了一聲,涼涼地道:“四妹妹這是做的什么幌子?沒準兒那群丫鬟里根本便沒有青蔓呢,小竹怎么看都是錯的。”
傅珺也不駁她,只向門外的青蕪點了點頭。青蕪會意,便去到了花廳的院門外,不多時便帶著幾個穿比甲的丫鬟并一個媽媽走了進來。
那媽媽不是旁人,竟是前院的管事李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