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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陳太后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參加過大型宮宴了,因此,今日的宴會氛圍較往年更為隆重,當她穿著一身金紫九鳳遍地錦合領褙子,玄紫九鳳長裙直曳于地,頭戴三扇博鬢鳳冠,自絳色厚氈上款款行過時,滿殿中人盡皆俯身見禮,人人面上皆帶著幾分鄭重。

  能夠親臨太后娘娘參加的宮宴,說出去也是一份榮耀。

  傅珺隨在人群中,遠遠地望著寶座上的陳太后,眼角微有些潮意。

  初見陳太后時,正是她韶華盛極之時,容顏之美叫人心驚,而今日所見的太后娘娘,雖華服高冠依舊,卻已是個兩鬢微斑的老婦,這讓傅珺心中陡生歲月無情之嘆。

  眾人見禮已畢,陳太后又略說了幾句場面話,宴會便正式開始了。

  一般情況下,宮宴也是有著很刻板的程序的,各誥命夫人們依等級分坐兩旁,一應禮、樂、拜、歌、舞等等,年年都差不多,程序亦十分繁雜,一整套走完,那飯菜早就涼透了。

  前兩年傅珺參加上元宴時,皆是連筷子都不動的。大殿里本就不算太暖和,那菜肴又冷,滿座的人也沒幾個人真吃,皆只是舉箸做做樣子罷了。

  不過,今年的上元宴卻與往年大不相同,擺上桌的竟然是涮鍋子。

  那桌子看來是特制的,桌子下頭沒有腿,而是一個極大的銅圍子,銅圍子里頭燒了碳,外頭則包著幾重錦緞。坐下來便覺得暖意襲人。桌面兒上挖了一溜小洞,每個小洞上皆架著個小銅鍋,里頭的湯咕嘟嘟地冒著熱氣,看著就覺得暖和。坐席時,便以十人為一桌,一人一鍋,倒與傅珺前世吃的小火鍋十分類似。

  難得在宮宴上吃到熱乎乎的食物,又是這般新鮮的吃法,眾命婦倒都覺新奇,宮宴的氣氛便顯得格外歡愉。便連那繁瑣的程序亦不令人覺得冗長了。

  陳太后極是歡喜。便招手叫了皇后孟清近前,拉了她的手笑道:“這么個吃法倒有趣兒,又暖和又自在,難為你想得周全。”

  一身后服正裝的孟清笑得兩眼皆彎。笑道:“謝母后夸贊。只這也不是臣妾一個人的主意。福安幫了臣妾好大的忙呢。”說著她便笑了起來。又向一旁的福安公主劉箏招了招手。

  大漢朝最尊貴的兩個女子說話,眾人自皆停箸聆聽,此時聽得孟清夸獎福安公主。眾人亦皆附和地笑了起來。

  傅珺原是側對著寶座的,此時便轉首向寶座處看了看,便在此時,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三公主劉霓的衣袖動了動。

  劉霓的動作十分輕微,亦無甚出奇之處,傅珺亦只是掃眼而過。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將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又拉了回來。

  劉霓的衣袖方一動,緊挨著她坐著的一個人身子便猛地顫了一下。她顫抖的幅度并不小,然此時眾人皆在看著寶座最上頭的陳太后,并無人注意到她。

  唯有傅珺,雙眉微微一蹙。

  劉箏此時已經走到了太后座前,附馬謝玄亦隨在她身邊。

  作為本次上元宴唯一的男賓,謝玄并無一絲局促,一行一止十分有度。當年芝蘭玉樹似的美少年,如今已是謫仙一般俊麗的人物,風儀秀朗、舉止翩然,立于萬千華燈之下,有若美玉生暈、明珠含光。

  劉箏與他并肩而立,亦是毫不遜色。她本就生得秀美,更兼風度雍容、舉止溫雅,那眉眼間隱約的英氣,與謝玄的灑然十分合襯,兩個人一露面兒,大殿里便響起了一片贊嘆聲。

  陳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瞇了眼睛道:“瞧瞧,這一對兒小夫妻可真真好看得緊,那書里說的珠連璧合,可不就是這樣兒的么。”

  這話說得孟清掩口而笑,劉箏微有些羞赧在低了頭,大殿里則又是一陣贊嘆與附和之聲。

  便在這滿殿皆歡之時,劉霓的衣袖,驀地又是一動。

  傅珺的視線立刻轉了過來。

  她終于看清劉霓在做什么了。

  劉霓居然一直在拿簪子扎她身邊的人!

  傅珺恰好坐在她的斜側方,因此看得十分清楚,劉霓的衣袖間有金屬的光澤閃過,而每當她袖間光華一閃,她身邊的那個人便是身子一抖。

  傅珺的雙眉緊緊蹙了起來。

  華宴之上,這位三公主殿下不好好坐席也就罷了,竟還敢用簪子扎人,她就不怕被人發現么?還是說,她根本就是有恃無恐?又或者是完全下意識的動作,她本人并不認為此舉是錯?

  傅珺心下暗忖,一面繼續觀察著劉霓的動作,而隨后,她發現了一個十分怪異的情況。

  劉霓動手的頻率,與其看向謝玄的次數相同。

  到目前為止,劉霓一共看了謝玄五次,其身邊之人便也被她扎了五下。而更叫傅珺訝然的是,劉霓看向謝玄的眼神中,竟有著幾分隱秘的狂熱。

  難道說,劉霓對謝玄,竟然有著淑女之思?

  這念頭方一浮起,傅珺心頭便涌起一陣不適。

  謝玄已與劉箏成婚,而劉霓居然肖想自己的姑父,簡直就是不顧人倫。而再看其行事,傅珺總覺得她的眼神狂熱得有些過分,像是心理有些不正常似的。

  傅珺不著痕跡地挪了一下位置,想要換個角度看清劉霓身邊的人是誰。

  可是,那人坐的位置十分不巧,不只有廊柱擋了半個身子,她的頭上還垂著一盞宮燈,恰好遮住了臉。傅珺只能瞧見她穿了件朵梅水粉宮紗衫子,旁的一概看不清。

  好在此時劉箏與謝玄皆回到了座位上,劉霓的小動作也終于停了下來。

  傅珺已是長眉微蹙。

  劉霓的舉動,讓她不自覺地想到了盧瑩。

  從某種程度上說,只怕盧瑩還比劉霓好些,至少她還能維持住表面的正常與體面,行事也知道避著人。劉霓卻明顯要大膽得多,眾目睽睽之下她也敢用簪子扎人,此等行徑已經不只是偏執了,而是變態施虐狂。

  而更糟糕的是,劉霓的身份極其尊貴,能夠管住她的人,整個大漢朝也沒幾個,長此以往,這位三公主很可能真的要長成一個虐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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