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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唯今之計,看來只能與那人聯手了。

  思及此,蕭紅珠的心下又涌起了幾分煩躁。

  當初若是一路北上,只怕這時候她早已拉起一干人馬,與她的皇兄在國內一爭長短了,又怎會落到如此窘境?如今她手中的兵馬槍械已是她最后的依仗,若是連這點依仗也沒了,她簡直不敢想會怎樣。

  所幸的是,那個人派來的使者,讓她這幾年的逃亡之路終于有了一線曙光。

  那一刻,那個使者的話語在蕭紅珠的心頭浮起,牽動起她異樣的情緒。

  “……殿下若一直在這里耗下去,總有一天會將手上精銳耗盡。到得那時,殿下又當如何?當真要做一個女商人,最后嫁個男人了此殘生?”

  “……殿下所求者,不過是返回故土、重整旗鼓;我主所求與殿下相同,亦不過是叛出大漢,謀一海島自立為國。殿下與我主若能合力,則殿下壯志將酬,我主大事可成,殿下何樂而不為呢?”

  “……我主早已謀好了局,時機亦已敲定,如今就差殿下點頭了,殿下,可莫要失卻良機啊……”

  那使者說著一口儒雅的姑蘇官話,明面兒上的身份乃是珠寶商,且此人所言亦真有些商人味道,三兩句話便將本利算了個清楚。

  金阿大與安國師皆認為,這筆買賣他們并不吃虧。他二人話中未盡之意,蕭紅珠卻是心知肚明,以她目前的這點兒力量,人家能看得上她是她的運氣。

  這般想著,蕭紅珠的臉色便越發陰沉了起來,她調轉視線,看向方才盧悠凝視的方向,驀地唇角一勾。

  “賤婢,去,把前頭那些雜草拔了。”蕭紅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寒鴉的音色。冷得徹骨,而她纖長的手指指出的方向,正是墻角的那一叢迎春,

  “是。”盧悠低低地應諾了一聲。垂下的眼睛里,是一片死灰般的顏色。

  現在的她,在聽到蕭紅珠叫她“賤婢”的時候,居然覺得歡喜,以及。松了一口氣。

  賤婢,這是蕭紅珠心情尚佳時對她的稱呼,若是蕭紅珠心情不好,盧悠便會被冠以“盧大姑娘”的稱謂。

  在那個時候,盧悠的腿,通常都會被砍下來一截。

  不多的一截,也就三指寬的樣子,有時是左腿,有時是右腿。

  從最開始的痛不欲生,到后來的麻木乃至于慶幸。盧悠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

  她只知道,現在她還活著,雖然兩條腿只剩下了膝蓋以上的部分,走路亦必須依靠拐杖,可至少她還活著。

  只要能活著,便足夠了。

  如今的盧悠,也只剩下了這一點點卑微的愿望。

  蕭紅珠大約也是不希望她早死的罷。或者說,蕭紅朱是想留著她的命,繼續羞辱玩弄,借此取樂。

  這大約是盧悠活著的唯一價值了。

  可是。她并不敢將希望寄托在這一點價值上。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有更大的作用。

  所以,她從不會去激怒這位公主,亦始終表現得逆來順受。這些年來。她在那些黑甲兵的身下茍延殘喘,在切骨之痛與無窮無盡的折辱之下接續起每一次呼吸。她知道,她必須將撫遠侯府的尊嚴,將盧氏一族的榮耀踩在足底,才可能有機會活下去。

  活下去,是她這些年來唯一的信念。

  因為她相信。她絕不會一直這樣活著。

  憑盧悠對蕭紅珠的了解,她堅信她一定會有活命的機會,只要蕭紅珠覺得她還有用,她就能為自己找出逃出生天的辦法。

  所以,在聽到蕭紅珠喚她“賤婢”時,她會覺得欣喜。

  心情尚好的蕭紅珠,于盧悠而言,便是生存的保障。

  她一面想著,一面轉過身體,向著墻角的方向爬了過去。

  在蕭紅珠面前,盧悠是沒有使用拐杖的權力的。

  她只能爬。

  靠著手肘以及剩下的那一部分殘腿的力量,慢慢地往前爬,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現在的盧悠已經掌握到蕭紅珠的喜好了,往往能夠爬得讓蕭紅珠笑出聲來。

  到那個時候,蕭紅珠大概便會放過她了罷。

  那么,今天這一天,她也算是熬過去了……吧。

  盧悠一面咬牙撐起身子,一面用一種蟲子蠕動般的怪異姿勢,一點一點爬到了那叢迎春花前。

  細弱的花朵在風里微微地點著頭,鵝黃的笑靨,明媚的、嬌艷的,像是少女翻飛的裙裾。

  盧悠死灰般的眸子里,浮起一絲極淺的波瀾。

  許多年前,她記得她也曾有過這樣的嬌艷與明媚。那個時候,她的腿還在,她的父兄還在,所有愛她寵她的親人也都在,尤其是她的娘親,曾經那樣溫柔地疼愛著她的娘親,那時候也還在……

  盧悠死死咬住了牙關。

  不可以再往下想了。

  她必須將自己從這些回憶里抽離出來。唯有如此,她才能繼續活下去。

  她咬住舌尖,伸手拉住花朵細細的長莖,用盡全力將迎春花連根拔起,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好!”蕭紅珠帶笑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聽得出來,她的情緒相當不錯。

  盧悠艱難地轉了個方向,全身匍匐于地,唯兩手托著花枝高高舉起,語聲卑微而謙恭:“尊敬的殿下,婢子該如何處置這把雜草?”

  “扔了吧。”蕭紅珠淡淡地說了一句,旋即便轉身離開了游廊,輕快敏捷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漸至無聲。

  庭院里恢復了方才的安靜,東風拂過荒蕪的雜草,拂過盧悠手中殘損的花枝,以及她不復細嫩的手指。她匍匐于地,仍舊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直到再也聽不到蕭紅珠的腳步聲,才緩緩直起身體,面無表情地將迎春花丟在了一旁,復又以手肘撐地,爬回到了石階前。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隨后,一雙穿著薄底靴的女子的腳,出現在了盧悠的眼前。

  盧悠抬起頭來看向來人,眼中迸出一星喜悅:“姑娘來了。”她的臉上含著怯懦而討好的笑,語氣恭敬而細弱。

  來人是個女子,膚色白皙,雙眼細長,她是蕭紅珠身邊八名女衛之一,名字叫做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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