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巫醫覺醒。
走到近處傅珺才看清,胡長東的甲衣背后繡了一只張牙舞爪的黑虎,此乃虎賁衛的服色。想是此刻終于不必再淋雨,胡長東臉上的不耐之色已經沒了,看上去倒是濃眉大眼,頗有幾分憨直。
這時候眾人也不論什么尊卑了,各自尋了地方坐下。胡長東將火把/插/在了洞壁的一處凹陷處,洞中倒有了些暖意。
涉江在傅珺的示意下走上前去,替劉箏擦拭身上的雨水,劉箏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下疑問,開口相詢:“傅四姑娘怎會到得此處?”
傅珺一早便想好了說辭,聞言便道:“臣女在回府途中遇上了山賊,雖僥幸沒叫他們抓住,卻也迷了路,又逢天黑雨大,只得在此暫避。”
這是明顯的謊話。
天子腳下哪來的山賊?但傅珺此刻心下也存著疑,所以干脆含糊其辭。
劉箏聞言微有訝色,舉眸凝視著傅珺,傅珺坦然地回視于她,復又淺笑道:“卻不知殿下又是因何到此?”
劉箏一怔,旋即眼中飛快地劃過一抹肅殺。
她停了片刻方遲疑地道:“我是去圍場行獵的時候,遇上了……遇上了……山賊。我與我的人走散了,又傷了腳,只胡侍衛一人護著我。”
又是山賊。
傅珺從來不知,金陵城外竟然是山賊橫行,先劫了貴女又膽敢去劫公主,這些山賊的膽子倒是比天還大。
想到此處,傅珺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便彎了起來。再看劉箏,此時亦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二人相視良久,驀地同時失笑。
便是在這陣笑聲中,傅珺基本可以肯定,劉箏的遭遇與她一樣,也是遭人劫持了。再想一想劉筠私底下與傅庚的那些事,更表明了劉箏的立場與傅珺是完全一致的。
想來劉箏亦是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二人之間的氣氛由此便輕松了下來。劉箏含笑看著傅珺道:“雨天難行,天又黑,真是多謝你喚了我過來。”這一次,她的語氣可比方才真誠多了。
傅珺淺笑盈盈。正待說話,遠處忽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直震得山洞里的火把也晃了晃。
幾個人同時一驚,傅珺立刻站起身來向聲音的來處看去,卻見極遠處的城廓之內。隱隱亮起了一片紅光,照亮了小半個天空。
眾人一時皆震住了,半晌無人說話。
過了良久,劉箏微顫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皇宮的方向!皇宮走水了……”她的臉色變得慘白,掩在唇邊的手微微顫抖。
傅珺心中亦如遭重擊。
皇宮失火了,這就表示已經有人動了手。是太子?忠王?還是英王?傅庚現在又是何等情況?他一直在等的機會終于來了,可來得卻是如此突然,他做好萬全的準備了么?
傅珺下意識地絞著襟畔的衣帶,眉心緊緊蹙起。
城廓內的火光大盛了一會,便又黯淡了下去。現在只能瞧見天空仍是隱隱發紅,像方才那種猛然竄起的光亮卻再不曾有過。
劉箏重又坐了下來,除了臉色仍有些蒼白,她看上去已經恢復了平靜。
傅珺轉首看了看她,又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旁立的胡長東。
他的臉半對著火把,明暗交織,在搖曳的光影中變幻不定。
從方才起,他便一直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一言不發,看上去很是沉默。不過傅珺注意到。當她說出“山賊”二字時,他的眼角明顯地張了一下。
這人有問題。
事實上,從他們出現在山路時起,傅珺就總有種違和感。這主要來自于胡長東對劉箏態度上的模棱兩可。似是尊敬,然又壓抑著不耐。而這不耐又很是小心,隨時都能轉換成肝腦涂地。
這種矛盾的心態在體現在他的微表情中,被傅珺盡數捕捉于心。
此刻,涉江正拿著半爿不知從哪里尋來的竹子,服侍著劉箏喝水。而胡長東的眼睛便一直盯著她們的方向。
過了一會,他的雙眉微向下皺,眼角猛地抽搐了兩下。
傅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而,還未待傅珺細想,胡長東已是霍然起身,往劉箏她們那里跨了兩步,伸出一只手似是要去調整壁上的火把,而另一只手卻悄悄按住了劍柄上。
火光閃爍,打在胡長東的臉上,將他的五官與表情映照的分外清晰。那一瞬間,他的雙眉朝下皺緊,上眼瞼揚起,眼袋繃緊。
傅珺的脊背驀地竄上一股冷意。
胡長東起殺心了!
他此刻的微表情,是典型的即將實施血腥犯罪之人的表情。
該怎么辦?如何阻止他?
傅珺心念電轉,掌心已然一片汗濕。
沖上去阻止?不行,且不說傅珺的短劍已經沒了,就算有短劍她也沒把握。涉江離他太近了。
出聲示警讓劉箏出手?更是下策。劉箏雖有些功夫,但畢竟受了傷,動起手來涉江仍要受波及。
眼看胡長東的手已經按上了長劍的崩簧,傅珺猛地站了起來,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笑聲極為響亮,在岑寂的夜色中尤顯突兀。洞中三人盡皆一驚,胡長東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狐疑地看著傅珺。
傅珺一面飛快地轉著心思,一面在臉上堆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歡喜地道:“太好了,公主大安了,臣女恭賀殿下。”說著她便蹲身行了一禮,借著這個動作將袖袋里的一只瓷瓶拿在了手中。
這還是孟淵此前幫她備下的。過一會就得靠它了。
劉箏望著傅珺,一臉訝然地道:“傅四姑娘此話何意?大安又是何解?”
傅珺上前一步,指著城廓的方向笑道:“臣女因與父親有約在先,方才便一直沒敢說。然見殿下憂心忡忡,臣女不忍繼續相瞞,在此便實言相告。其實臣女之父與英王殿下早就約定,事成之后在宮中舉火為號。如今宮中起火,正是事成的信號。臣女在此恭賀公主大安,賀英王殿下,哦不,應是賀陛下登基。”
傅珺一面說著這些大逆不道、足夠抄家滅族的厥詞亂語,一面鄭重其事地轉向皇宮起火的方向拜了幾拜,神態極為肅穆。
涉江自來唯自家姑娘是從,見傅珺跪拜,她便也跟著拜了幾拜,一時間倒讓傅珺之語又多了幾分說服力。
劉箏一臉怔然地看著傅珺,滿臉的驚訝與不敢置信。而胡長東按在劍上的手此時已經放了下來,身上的殺氣更是散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