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柳運征的妻子給了蔣文姝一記實錘,在微博上控訴了蔣文姝破壞她的家庭,并且宣布已經于柳運征離婚,出于最后的一點夫妻之情,她幫柳運征繳納了漏稅的稅款。
而這一記實錘,徹底打崩了蔣文姝粉絲的心底防線,讓他們看清了,心目的中女神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粉絲反水了,這一點都不讓陸澤意外,他們不再堅信蔣文姝沒有做過那種事,反而與黑粉們一樣,開始對蔣文姝破口大罵,充分證明了一句話,愛你的人反過來也會傷你最深。
這幫平均年齡未滿十八周歲的孩子,以陸澤都看著不堪入目的詞語對蔣文姝進行人身攻擊,網絡暴力的恐怖之處一覽無遺。
那天晚上陸澤跟蔣文姝通了電話,他很抱歉自己沒有在大眾面前為蔣文姝說上一句話,雖然他也知道這沒什么作用。
反倒是蔣文姝安慰了他,叫他不要放在心上,因為就算陸澤幫她說話,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會連帶著陸澤都被罵的狗血淋頭。
她微博的粉絲數量開始銳減,直線性的下降,每分鐘都有少則幾十,多則幾百的粉絲取消關注,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用了四年時間,結果被推下神壇,僅僅只用了四天的時間,真是可笑.
而悲劇卻遠遠沒有結束,第四天,她所代言的奢侈品牌要求和蔣文姝接觸代言合同,并且蔣文姝需要承擔一億三千萬的巨額賠償金,她賠了。
這件事已經不可逆轉,天合傳媒開始商量起了蔣文姝的轉型,打算讓蔣文姝走宅男女神的路線,就是那種咸濕佬最喜歡的那種賣弄風騷的女明星,起碼還能挽留一部分粉絲,保證公司的盈利。
但不管天合傳媒再怎么好言相勸,蔣文姝都是想也不想的言辭拒絕了,用她的話來說,當了一回婊·子已經當夠了,每天心都不得安寧,她不想一輩子都掛著婊·子的名頭活下去,她就是去做保潔,她也想內心能安寧一些。
隨后,公司和她解除了合同,并且要價賠償兩億的違約金,這就是經紀公司的冷血之處,既然蔣文姝已經沒有了價值,還不如早點解約,考違約金再賺一筆,于是.蔣文姝也賠了。
從每年吸金近億的當紅女星,到一無所有,她又只用了三天時間,她四年的辛苦和汗水,全部付之東流,什么都沒剩下。
那天夜里,她給陸澤發了條短信,說她要離開魔都了,再也不回來了,陸澤問她準備去哪,她回答沒想好。
陸澤還是沒忍住,把書合上,穿上外套,蹬上鞋子,手指在電梯按鍵上戳了好幾下,電梯緩緩上升,到了一樓,三步帶小跑的出了小區。
他還沒有慘到被限制自由,公司里也沒人愿意限制陸澤的自由,公司做的,只是每天給他打兩到三通電話,告訴陸澤別在公開場合發表聲援蔣文姝的言論而已。
打了一輛計程車,報出了地址,望向窗外,左腿不停的抖動,四十分鐘后,他到了蔣文姝小區樓下,給了車錢,想了想,走進旁邊的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打她喜歡的1664。
“叮咚.”
蔣文姝打開房門,表情有些驚喜,但看了一眼窗外,又有些擔憂,抿了一下下嘴唇,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
“你來了。”
“嗯,喝點酒?”
“好啊,外面下雨了?等下,我給你拿毛巾。”
她接過陸澤手中的啤酒,放到餐桌上,又趕緊跑到衛生間拿出一條毛巾交給陸澤,陸澤剛下車的時候天上飄了一點毛毛細雨,陸澤穿著北面的外套,只是外套上有些水漬,隨便擦了擦,就脫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環視了一眼房屋,這個比陸澤租的房子還要豪華的高檔公寓,現在沙發、桌子都蓋上了防塵布,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門口放著兩個大號的行李箱。
“東西都收拾好了,就顯得空一點,我記得冰箱里還有一袋開心果,也沒有菜,就湊合喝?”
“我怎么都行。”
蔣文姝把沙發的防塵布掀開,從冰箱里拿出那袋已經開封的開心果,起開啤酒,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腿盤上,仰頭喝了一大口。
“所以你打算去哪?”
陸澤走過去坐下,拎起一瓶啤酒,用牙咬開瓶蓋,靠在沙發背上,左手也放在靠背上,灌了一口啤酒,靜靜的看著她。
“不知道,出了事,也沒臉回家了,爸媽現在都不敢抬頭見人,手里還有十幾萬塊錢,準備在哪兒做個小生意吧,等安頓下來,再把我爸媽接過去,暫時.....就這個想法。”
她似乎灑脫,已經想開了很多事情,左手肘放在沙發靠背上,斜著身子,手掌杵著側頭,抿了一口啤酒,帶著淡然的微笑。
陸澤盯著她看,她也無懼陸澤的目光,仍然帶著笑意,一如陸澤第一次見她那般,酒紅色的波浪頭發,帶著性感和俏皮,對陸澤輕輕眨了一下左眼。
“我日子也過的緊巴,錢不多,密碼六個零,別嫌棄。”
把兜里的卡扔在桌上,這是陸澤全部的現金了,從回到魔都的那天,就準備好了,只是她沒接,仍笑著,手掌杵著側腦,對陸澤搖了搖頭。
“拿著吧,畢竟習慣了吃穿用都用好的,別到時候不習慣。”
“真不用,用的時候再跟你說好吧?到時候你別拒絕就好,現在真的用不著,我直接吹了,你隨意。”
她仰起頭,把一瓶啤酒咽了下去,打了個酒嗝,房間里很安靜,外面下小雨的聲音還是挺清晰的,她扭過頭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氣,呼出來的時候有些顫抖,還不小心咳嗽了一聲。
“澤哥”
“怎么?”
“你說.你說.我還能像個普通人那么活著嗎?我會不會走在街上會被人罵?會不會我自己開個小店也沒人來?我本來想開一個服裝店.就那種很小很小的門臉就好,但是我怕.沒有人會來照顧我的生意。”
陸澤剝開一顆開心果扔進嘴里,潮了,一股擰巴味兒,皺著眉頭舉起啤酒把剩下的都灌進肚子里,沖淡了嘴里的霉味。
“去國外吧,選個好點的國家,安全一點的。”
“哈哈,不去不去,我要是學習好,我也不至于做藝人,在那邊連交流都成問題,去了干嘛?去那邊也是人下人,沒有國內呆著舒服。”
她也吃了一顆開心果,估計也是潮的,臉色一變,吐在垃圾桶里,然后對著陸澤嘿嘿笑了一聲,這副不設偽裝的模樣,就是她最真實的自己。
摸了摸褲兜,陸澤想起來煙是放在外套里面了,剛想起身去拿,她卻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盒煙,是陸澤喜歡抽的牌子。
抽出一顆遞給陸澤,然后打著打火機給陸澤點上,這是她最愛干的事兒,她一直覺得,陸澤側著頭點煙,在火花燃起的那一瞬間,實在太爺們了,就《大佬》里陸澤點煙的鏡頭,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現在手機里仍然緩存著那部電影。
很快,一打啤酒下肚,沒夠,萬幸她家里還有點存貨,兩人接著喝,她的酒量不高,第四瓶下肚時,舌頭都大了。
“說真的,我現在.真有種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的感覺,你說有名氣就是這點不好,你做了點錯事,不,我做的錯事挺嚴重的,然后呢,總能被人揪住把柄,你想跑,沒地兒,你想找個誰都不認識你的地兒都難,無處安身無處安身吶.”
“這是暫時的,等時間長了就好了。”
“或許吧,反正我現在就覺得我特別的對不起我爸我媽,本來我成了角兒了,成了腕兒了,我爸媽那叫一個樂呵,沒管我要過錢,也沒說照顧家里的親戚朋友,就是逢年過節送點禮,可現在呢,我媽說我爸血壓高了,進醫院了,我連去看我爸都不敢,生怕再把他氣出什么毛病。”
她沒流眼淚,很平靜,目光有些渙散,這是喝多了的癥狀,陸澤靜靜的聽著,就像五年前一樣,他發現他只是自以為混出頭了,實際上呢?還是沒啥變化,只能當一個聽眾,靜靜的聽著,然后不斷的把酒水送進自己的肚子里。
“澤哥你之前比我過的苦,苦多了,可我一追求夢想的女孩也不算容易吧?在帝都,兜里就二十二塊錢,吃了一個星期饅頭榨菜,我餓的眼珠子都冒綠光了,我就想著怎么我也得吃點肉,解解饞,可是我還得留六塊錢做地鐵,不然走回家都天亮了,可最便宜的魚香肉絲蓋飯都得十八,沒辦法,我去超市買了一個雞爪子,又去胡同最里最里面,要了一碗十塊錢的炸醬面,配雞爪子,很難想象我當時饞成什么樣,能差點把雞骨頭都吃了。”
陸澤默默聽著,手上又不自覺拿起煙盒,她手疾眼快的給陸澤點上,才心滿意足的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當時都跟郭姐簽了合同,做了藝人,但是沒戲拍,我就得做迎賓小姐,三九天在帝都,光著大腿,凍的骨頭縫都疼,喝多的客人摸我屁股,不敢吭聲,就得忍著,但心里那個罵啊,但愿他女兒在外面做兼職也被人摸屁股,現在想想,人和人都是一樣的,男人女人都是人,但那時候我窮的整天胡思亂想,我一長的這么俊的姑娘,胸也不小,腰也不粗,屁股還翹,這么長的大長腿,褲襠里也不帶把,我憑什么遭這么大罪啊?當時說真的,要是有個小開追我,不要求太多,在帝都,家里有套房,能給我上個帝都戶口我就跟他,但是后來發現就算你長的漂亮,你不下海,不去會所做小姐,其實你也接觸不到那么高層次的人,你認識的,依舊是那幫每天混吃等死的小流氓,或者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然后就一個機會他給我個機會演女二號,我就激動了,然后就同意了。”
她搓著腳心,像是一個摳腳大漢一樣,邊傻樂邊搓,身子還前后搖晃,模樣倒是挺可愛的,拎起啤酒又悶了一口,最后一口也被她喝進了肚子。
“說真的澤哥,如果我沒成名,這件事被人知道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你窮你有理,笑貧不笑娼的年代,他們也只會背后說說,但是你一旦發達了,那么這件事再被提起來,真的你就算再富有,再出名,你也得為你窮的時候犯下的錯事買單。”
“但是不要相信網上說的那些,我是一步步睡上位的,我真的沒有,我就那么一次我錯了.你不要相信他們說的,我真的沒有.就一次,我真的知道錯了澤哥!不要相信他們說的好不好?”
到頭來,她還是崩潰了,或許在她心里,生怕這種流言蜚語會更加加深陸澤對她原本就有疙瘩的印象,不想讓陸澤再覺得她是個公交車,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她可以對從前寒酸的過往談笑風生,也可以對她做錯的事敢于面對,但是唯獨怕的,就是陸澤對于她的歧視,她很怕從陸澤的眼里見到厭惡的眼神。
陸澤看著她情緒失控,躲在沙發的犄角嚎啕大哭,喝光瓶中最后的酒,從桌上掏出紙抽坐在她身邊,把她扶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她躲進陸澤的懷里,最終眼淚還是打濕了陸澤襯衫的胸口。
停止哭泣已經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后了,她拽過紙抽擤了一下鼻涕,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但陸澤又看見了她眼中的透露出來的滿足。
“都十一點多了,太晚了,澤哥你回去吧。”
看了下時間,她把酒瓶歸攏起來,走到門口給陸澤拿過外套。
“不用,我在沙發上睡一宿吧?明天走的時候我送你。”
“不用,你不知道我現在天天被狗仔盯拍嗎?酒瓶拿好,故意露出來,你這演技,裝醉沒問題吧?省的在傳什么咱倆做點什么事了,對你影響不好。”
“沒事,我就在你這兒睡一宿吧。”
“真不用,你睡客臥沒意思,哈哈哈,走吧走吧,酒瓶子拿好,注意裝的像一點,一定要像喝多了一樣。”
蔣文姝很大膽的握住了陸澤的雙手,見到他手上還帶著自己送給他的二十六歲生日禮物,笑的更開心了,把陸澤推到門口,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墊腳親了陸澤一口。
“陸澤,我愛你!不是唐雨菲愛你,是蔣文姝愛你!愛你四年多了!”
房門被關上,陸澤在外面呆了一陣,他曾跟蔣文姝說過,她是因為拍戲太過于投入才會喜歡上自己,但今天蔣文姝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蔣文姝靠在門上,笑的興高采烈,她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她高興,可笑著笑著,她又哭了,滑坐在門口,把頭藏在膝蓋里,她不敢哭出聲,因為她知道陸澤沒走。
許久,陸澤才回過神來,脖子有些僵硬的扭動了一下,自己也控制不住表情,麻木的拎著空酒瓶,按下了電梯,下樓,并沒有裝出一副喝多的樣子,隨手把酒瓶扔進垃圾桶,帶上帽子,外面的雨下的越來越大了,他緩慢的離開了這座小區。
她在樓上看著陸澤離開,萬幸的是園區的路燈很亮,所以她能看見,直到陸澤的身影消失了,她才環視了一眼房間,吐出口氣,把身上的衣服脫掉,露出凹凸有致的胴體,進了衛生間洗個澡,看著哭腫的眼皮,嘆了口氣用涼水沖了沖,再腫.就不漂亮了。
陸澤在外面攔了出租車,進到后座里,才打開了手機,王梓萱和沈靖寒已經給他打了二十多個電話。
沒有給他們回電話,陸澤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雨點越來越大了,他腦子里卻總是縈繞著剛才在蔣文姝家的一幕幕。
手機響了,陸澤看了一眼,是沈靖寒打來的,陸澤現在不想接,雖然有點任性,但還是掛掉了。
第二個電話又打來,這回不接不好了。
“喂,寒姨。”
“阿澤你在哪兒!”
“我往家走呢,怎么了?”
“蔣文姝跳樓了!”
手機掉落在車底 “師傅往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