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一天我棲上了枝頭,卻成為獵人的目標,”
“我飛上了青天才發現自己,”
“從此無依無靠,”
沈歡為自己的第二場登臺最終選擇的歌曲是我是一只小小鳥。
這是一首由另一個世界的華語樂壇大哥級人物李某盛所創作的經典歌曲,在90年由趙某演唱,直接將趙某的演唱事業帶到了這一生中的巔峰。其后的幾十年間,無數的歌手對其進行翻唱,也讓這首歌成為了兩岸三地家喻戶曉的聲樂作品,幾乎只要是個人都會唱,不過沈歡在這里用的并不是趙某的原唱版本的編曲。
他用了在夏時秋的“幫助”下,所做出的“新編曲”。但夏時秋并不知道的是,就像周毅一樣,他同樣被沈歡精湛的演技和心理學知識的運用所欺騙了。
夏時秋所認為的由他所貢獻出來的那些編曲部分,完全是在沈歡的指導下完成的,在這里沈歡隱蔽地運用了幸存者偏差:夏時秋其實在整個編曲過程中提出了許多意見,但是在沈歡的隱蔽引導和比較下,或是由周毅出面,或是夏時秋自己出面,又或者是樂隊的成品效果展示,讓夏時秋把那些不合沈歡意愿的編曲意見統統都剔除掉了,最后剩下的只有沈歡所需要的那些。
但是那些也確實是由夏時秋所提出來的,所以他自然地就認為了那是他的自助想法。
只看到經過篩選而產生的結果,卻沒有意識到篩選的過程,這就是比較典型的幸存者偏差了。最終結果就是,編曲確實是由夏時秋、周毅和沈歡三人共同完成的,但是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最終成品卻是沈歡一早就已經設想好的,也就是他現在所演唱的這一版了。
這一版是另一個世界的華國傳奇搖滾女歌手羅某在一檔音樂節目上所演唱過的版本,沈歡覺得很不錯,大氣磅礴,很符合現場演唱的要求,并且和他整個計劃環環相扣,所以最終采用了這一版的編曲。
而在這樣的編曲下,他那已經不再年輕、帶有歲月沉積感的歌聲一出來,也立刻把聽眾拉進了他的音樂世界里來。
在遙遠燕京的朝禾燕京大院的16號別墅中,那個女人則是盯著屏幕,眼神閃爍不定。
如果之前她還有所懷疑,那么現在她真的相信這些歌都是他自己寫出來的了。
“也許有一天我棲上了枝頭,卻成為獵人的目標”,這一句分明就是說的他和她,說的是現在的情勢。
她的直覺沒有錯,這個家伙果然意識到了什么。
“每次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
“我懷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沒有變得更好,”
“未來會怎樣,”
“究竟,有誰,會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種傳說,”
“我永遠都找不到,”
現場的觀眾們已經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聽著。
每次聽沈歡唱歌,都像是在聽一個故事一般,這次也不例外。
沈歡在唱的是他的故事,他的人生,那種無奈和試探的渴望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沈歡在唱的同樣是他們的人生,他們的故事,這種情緒上的強烈共鳴感,比起上次的那首追夢赤子心來還要更加強烈!
我是一只小小鳥的大獲成功,除了音樂作品本身的高素質外,歌曲發行的年代也是這首歌成為經典作品所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因素。
處于二十世紀末的華國是一個風云激蕩的年代:正式改革開放、經濟開始騰飛、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融合、某些不可說的大事件、依舊是某些不可說的大事件、還是某些不可說的大事件、當時整體軍事實力超過華國的中東某國被以美為首的西方聯軍以不到350人的陣亡代價徹底打敗對中國社會所造成的巨大震撼、國有制改革、總設計師逝世、香江回歸、超大洪災、澳門回歸……
從經濟到政治,從社會日常到文化思想領域,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激蕩年代。
生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里,面對著這樣的一個時代,每一個個體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是多么的渺小,而他們的這種渺小感越強烈,就越容易與我是一只小小鳥這首中的情緒產生共鳴,這便是為什么這首歌一經推出便火遍全國,在其后的十幾年間也經久不衰,不斷被翻唱的重要原因了。
這個世界的華國雖然在具體的一些事物、事件上有著細微的差別,但是在總體走勢上還是和另一個世界保持著高度同步的,另一個世界曾經發生過的大事件,在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也同樣地發生過,所以在場的人們都是剛剛從那個風云激蕩的年代里走過來的。
他們親眼看著自己周圍的這個世界在發生著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親身感受到在這樣的一個時代里他們是多么的渺小。
在這樣的大時代里,他們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隨著時代的巨浪向前翻滾,飄到哪里就是哪里,所以沈歡這極具空間感的如傾如訴的歌聲一響起,幾句一過,就扎進了他們心里,引起了他們內心的強烈共鳴,讓他們的情緒深深地陷入了進去。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
“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
副歌一起,高音一到,所有人身子一震,雞皮疙瘩都忍不住起來了。
“這是……純真聲!?”
大休息室內有歌手突然出聲,是這次新來的那個女歌手崔月,她正一臉不可思地看著休息室墻上掛著的電視機屏幕。
“是的。”
有人回答了她,是夏時秋。
他在自己的環節結束后也來到了這里,此刻正站立著看著電視機屏幕,臉上表情有些凝重,眼神卻是欽佩。
關于什么是“真聲”,不同流派有不同的看法,聲樂界尚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但是夏時秋知道以崔月這樣的歌手所認知的純真聲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回答了。
沈歡在這幾日排練的時候,就一直是以這種方式來排練的,效果固然好,給夏時秋的聽感也非常驚艷震撼,但是從歌手的角度出發,夏時秋卻并不贊同他的這種做法,因為他的天賦雖然驚人,但是真這么唱的話,根本就是在以燃燒他身為歌手的生命為代價。
真這么一直唱下去,不用一年甚至不用幾個月,沈歡的嗓子就要廢了。即使就是這個禮拜唱上十幾次,對于沈歡的嗓子也很可能造成不可磨滅的損傷,所以夏時秋建議他多混一點音進去,聽感或許會有所下降,但是對于嗓子卻能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但是沈歡卻沒有接納。
“作為一個歌手,我必須全力以赴,去尊重這個舞臺,尊重觀眾。”
這是沈歡給他的答案。
聽到這個答案后夏時秋良久沒有說話。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音樂瘋子,但是他那時才知道,真正的音樂瘋子是他面前的這個人,他曾經所自詡的瘋狂,在這種真正純粹的音樂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可不理那么多,他們只知道沈歡的歌引起了他們的強烈共鳴,副歌更是直接將他們的情緒引爆了!
一夜之間全國大面積下崗的時候,他們曾經茫然地看著曾經的鐵飯碗就這樣摔碎,想要反抗、想要呼吁自己的權力卻是呼天無門,最終只能一家人抱頭在一起痛哭到天明。
為了舉世矚目的大壩工程,幾十萬人不得不背井離鄉,或乘船,或坐車離開那片祖輩居住了幾百年的故土,回眸中,仿佛見到大水淹沒了祖墳、祖屋、以及這片飽含著他們童年與青春記憶的故鄉。他們不想走,但是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力,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離開之前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他們的最后一抹淚。
無數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已然不知不覺地握緊了雙拳,
這是無數只在這個年代飛不高的小鳥。
臺上那人唱的已然不是他的故事。
這是時代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