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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八章 靜安王的邀約

  蘇嬋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新的畫冊,翻閱起來。

  梁敖把她不正經的畫冊全部收起來,看了她一眼,說:

  “你不問我為什么來?”

  “我沒興趣知道。”蘇嬋翻著畫冊,不咸不淡地回答。

  “景陽長公主病了,靜安王府派人把消息送到了我的府上。”梁敖說,他轉過身,看著她,“畢竟長公主自認是你的生母,而她把你這個親生女兒給了我。”

  蘇嬋呵地一聲笑了,她揚起手里的畫冊,沖著他的臉扔過去!

  梁敖接住,用惱火的眼神看著她:

  “我在說事實,你別動不動就炸開,你又不是炮仗!”

  “你跟她一樣惡心,她失心瘋亂認女兒,你聽說她把我當成親閨女就上趕著要納我做側妃,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肯定是和她做成了什么交易,利欲熏心的,你的眼里除了權勢還有什么,你的人生和你的人一樣無聊透頂!”

  “我可不想被一個對什么都沒有興趣只想著混吃等死的臭丫頭說,我好歹還有活著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女人要么有讓自己醉心的事情可以做一輩子,像你二姐那樣;要么生兒育女,教養后代。你呢?你活著是為了什么?就這么渾渾噩噩,一直糊涂到死?”

  “你管我是為了什么?我的人生與你何干?用你來指手畫腳!我至少不會無恥地強迫女人嫁給我!”蘇嬋瞪著他說。

  “你要女人嫁給你做什么,守一輩子活寡?”梁敖怒極反笑,他已經被她氣笑了無數次,她的腦袋到底是怎么構造的,他實在無法理解。

  “你少說別的廢話,我就問你,你敢摸著良心說你強迫我給你當側妃的行為不無恥?”蘇嬋用不屑的語氣冷笑道。

  “強迫你?臭丫頭,我看你壓根不懂什么叫‘強迫’!我若強迫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坐在家里對著我叫囂,我早就把你鎖起來關在沒人的地方逼你就范了,讓你從了我的手段有很多,我是縱著你的脾氣,可你也別小瞧了我!”

  “就范?你指什么?畫上畫的那個?呸!你真惡心!”她用嫌棄的眼神看著他,鄙夷地說。

  梁敖不想再跟她這個乳臭未干的臭丫頭討論半點跟桃色有關的話題,他的心臟承受不住她再吐出勁爆的言辭,他今天也不是來聽她說這些的。他直接無視了她的話,忍耐了熊熊燃燒的怒火,他低下頭,將手里的書信拆開,展開信紙,在上面掠了一眼,然后抬起頭,對她說:

  “靜安王約你明天午后去和泉茶樓,他有話和你說。”

  蘇嬋見他又說起這個,不理他,從枕頭下面抽出一本畫冊,翻著,不回答。

  梁敖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要是不敢一個人去,又不想家里人陪你去,我可以陪你去。”

  蘇嬋不說話。

  梁敖走過去,站在軟榻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樣的事落在誰身上,誰都接受不了,可逃避沒有用,事實就擺在那兒,你總是要面對的。”

  “什么事實?”蘇嬋冷笑了一聲。

  “你不是蘇家的孩子。和蘇妙一塊生下來的是一個男嬰,剛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根據豐州當地的習俗,幼童夭折需要請術士做法保平安,這是你父親找的那個做法的術士親口說的,他說你父親當時對他說,你母親生下的是一兒一女,男嬰當場夭亡,你母親生產過后失血病弱,你父親擔心你母親的身體承受不住喪子之痛,只好將男嬰悄悄埋葬。那個夭亡的男嬰就葬在蘇家長男的墳地旁邊,因為蘇家夭折了兩個男孩,術士對蘇家的印象極深。那術士還說,在男嬰埋葬后一個月,他偶然聽人說蘇家生下的是兩個女嬰,他當時還覺得奇怪,后來心想那個女嬰應該是你父親為了安撫你母親從哪里抱養來的。”

  蘇嬋沒有說話,她窩在軟榻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手捧著畫冊,望著畫冊上的圖畫,不動,也沒有任何反應。

  梁敖望著她,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這不是她該有的反應,就算她是一個呆頭呆腦不會把表情表現在臉上的人,但她是個單純的姑娘,只要有一點情緒波動,他不可能察覺不到。可是她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不驚訝,不憤怒,不難過,亦不覺得好奇,她什么反應都沒有。只要是人,在聽到這樣震撼的消息時不可能一點反應沒有,就算不相信,至少也會跳起來反駁,可是她連跳起來反駁的憤怒都沒有。

  梁敖心跳微頓,他望著她,眼里掠過一抹深邃。

  “喂。”他在她的肩膀上輕推了一下,低聲說。

  蘇嬋沒有理睬他。

  梁敖蹲下來,視線和她平齊,伸出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

  “你知道吧?你早就知道?”他凝視著她清澈如水的眼,低聲問。

  蘇嬋不說話,她拂開他的手,并不是很激烈的那種,她很平靜地將他的手拂開,扔下畫冊,站起來,轉身,表情冷漠地向里間走去。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梁敖在她身后問。

  蘇嬋不回答,掀了珠簾走進里間,蹬掉鞋子,撲通倒在床上,拉了被子將自己蓋住,閉上眼睛,不搭理他。

  梁敖站在珠簾外面,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低聲問:

  “你是不想認她?”

  蘇嬋不說話,在聽見他開口時,她直接把被子拉高,蒙住腦袋。

  梁敖看著她抵觸的樣子,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沒有反應,但是她做出來的抗拒竟然讓他替她覺得窒悶。他的心軟了一點,沉默了一會兒,他輕聲開口,對她說:

  “不管你認不認,明天還是去聽一聽吧,不知道真相一味的在心里自己猜測會產生許多無法挽救的誤會,我雖然知道的也不多,但是當年,并不是她遺棄了你,而是你丟失了。你也不是非婚的私生女,你的父親是南平伯丁信,雖然現在丁家沒落了,可當年你可是上了族譜的丁家姑娘,丁家二房的嫡女,是正經的世家小姐。”

  蘇嬋悶在被子底下,不說話。

  梁敖在珠簾外面站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說話,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掀開珠簾的一邊,從袖子里取出一個不大的紙包,沖著躺在床上的她擲過去,隔著錦被,那紙包穩穩當當地砸在她的腦門上。

  蘇嬋還是不出來,也不說話。

  “我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他淡聲說完,轉身,先將外間的蠟燭全熄了,這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這一回他從正門走了。

  蘇嬋蒙在被窩里,豎著耳朵聽他走了,等了半天,見他沒有再回來,這才從被子底下伸出手,拿起砸在她腦門上的紙包,然后從被窩里探出頭來。她將他扔給她的油紙包打開,里面是只有宮里頭才會做的海棠花酥。

  這海棠花酥的造型是眾多點心里最精致的,和真的海棠花一樣,色彩艷麗,栩栩如生。不會太甜,又酥脆可口,是宮中的點心里她最愛吃的。

  蘇嬋盯著海棠花酥看了半天,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她將一只手臂枕在腦后,躺在床上,在被子底下翹著二郎腿,嘴里嚼著海棠酥。她一塊接著一塊,面無表情地吃了起來。

  第二天,蘇嬋還是關在屋子里沒有出門,她在床上趴著,一直趴過了午后,她斜著眼睛望著窗外的太陽,也不知望了多久,她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緩慢地爬起來,攏了攏亂七八糟的頭發,拿起桌上的馬鞭,走到門外,對值守的丫鬟說:

  “告訴我二姐我出去一趟。”

  不等丫鬟回話,她走了,來到馬廄,牽出她的小黑馬,上馬,很快飛馳出雪乙莊,向雖然建在梁都城外但卻赫赫有名的和泉茶樓奔去。

  到達和泉茶樓時,天已經黑了,她剛在掛滿了燈籠的和泉茶樓前下馬,候在門口的伙計就迎上來,滿臉堆笑地招呼:

  “蘇三姑娘吧?王爺已經等了姑娘一下午了,姑娘快跟小的來吧!”

  蘇嬋沒想到朱培安竟然還在,她來是來了,可她以為朱培安不會等那么久,那樣她就什么都不用聽了,沒想到朱培安還在。

  她繃著一張臉,跟隨伙計走進茶樓。

  今天的和泉茶樓被包了場,雖燈火通明,卻一個茶客都沒有,一樓站滿了靜安王府的侍衛,二樓,偌大的空間只有朱培安一個人,他坐在中間最大的桌子前,也沒喝茶,歪頭盯著開了一個縫兒的窗戶,窗戶外面,今晚的月色正明亮。

  聽見腳步聲,朱培安回過頭,雖然不滿意蘇嬋這么遲才來,他卻只是皺了皺眉,沒對她遲到的事情抓住不放,他淡淡地說:

  “你來了,坐……”

  “坐下吧”三個字還沒說完,蘇嬋已經走過來,把手里的馬鞭子啪地扔在旁邊的桌子上,像男人一樣習慣性地岔開長腿,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背靠著椅背,用一雙剔透如冷泉的眼珠子看著他,這粗魯的舉止讓朱培安皺眉,他渾身不自在。

  雖然他早就知道蘇嬋的個性更像男子,可是她的粗魯行為還是讓他忍無可忍。先不說她是一個女子,就是梁都里稍微有點家教的男子都不會像她這么沒有修養不懂禮教。她身上的那種不是男子氣,是痞子氣,這吊兒郎當的痞子氣讓朱培安十分反感,她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痞子氣竟然跟她的生父一模一樣。

  “梁敖說你有話要跟我說,說吧,你想說什么?”蘇嬋雙手抱胸,冷漠地看著他,淡聲開口。

  先不說他是個王爺,他再怎么說也是她的長輩,還有她居然直呼武王殿下的名諱,這已經不是放肆,而是膽大包天。

  朱培安的眼珠子瞪了起來,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血緣這種東西真是可怕,即使眼前的這個丫頭在民間長大,強橫的血脈還是不顧環境地讓她長成了一個無所畏懼的人。她比她的生父還要任性妄為,肆無忌憚,這叫什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想冷笑。

  “我之所以叫你來,是想對說關于你生父的事,待你知道了這些事之后,你就會明白,你母親也是被糟蹋了的受害人,一切全部是你父親的責任,你若想怨怪,就去怨怪你的父親,你母親沒有錯,錯的全是你父親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朱培安看著她,冷冷地說。

  蘇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看著,也不說話。

  她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他,朱培安覺得渾身不舒服,他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因為她父親的關系他對她是發自內心的厭惡,可是為了梁琦,他不得不忍耐。他皺著眉,端起桌上的茶碗,咽了一口茶,想要將胸口處堆積著的憎惡和憤怒一并咽下去。

  他至始至終沒有看蘇嬋的臉,越看越像她父親的臉讓他郁卒。

  他沉默了良久,才啟口,沉聲對蘇嬋講起了她的父親。

  在先皇時期,景陽公主梁琦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也是宮中地位最尊貴的公主。那個時候皇后沒有女兒,次一等的夏貴妃只有梁琦這一個女兒,夏貴妃出身顯赫,出眾的容貌更是讓她受盡寵愛,正因為如此,先皇最愛的女兒便是夏貴妃所生的梁琦。

  梁琦是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的,率性單純,天真爛漫。

  靜安王是岳梁國唯一的異姓王,因為靜安王的先祖以命換命挽救了開國皇帝的性命,皇帝建國之后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封靜安王先祖的長子為靜安王,世襲罔替。也因此,靜安王府一直和皇家有著密切的來往。

  在靜安王還是世子的時候,他和梁琦是青梅竹馬,少年男女,浪漫天真,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在一起久了,自然會產生情愫。少年時的靜安王一顆心全在梁琦身上,可因為性格內向,他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只想等到該婚娶時暗示母親一句,再請人去提親。

  他的算盤打得很好,他也終于到了該婚娶的年紀,可是在那一年,以“武”聞名的東平侯擊退了杞枝國凱旋歸來,一同回京的還有東平侯的次子丁信。丁信是梁都貴族圈里的傳說,據說此人天生怪力,用兵如神,雖還只是少年,卻能獨領萬兵,是天才,更是鬼才。

  跟溫文爾雅的靜安王相比,在戰場上長大的丁信那就是一個痞子,痞子里的痞子,雖俊臉如玉,卻吊兒郎當,粗魯放肆。

  靜安王很看不起他。

  然而這一次,丁信并不是隨便回來的,他是被先皇召來的,在杞枝國的戰場上,丁信施詭計以三萬精兵破杞枝國七萬騎兵,震驚內外。先皇龍顏大悅,封丁信為南平伯,丁信由此成為岳梁國史上最年少的伯爵,同時,在長兄還沒有襲爵時,次子先獲封,他也是第一人。

  宮宴上,梁琦和丁信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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