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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二章 大結局(上)

  秋高氣爽,當氣溫達到最適宜待在戶外的溫度時,延期已久的廚王賽總決賽終于拉開帷幕。

  舉辦地沒有選擇在皇宮里,而是在皇宮外的大廣場上,在這里舉行可以讓更多的百姓有機會觀賞到比賽。

  這比賽是緩和民間緊張氣氛的好機會,戰事終于停歇,橫霸岳梁國多年的幾大家族相繼覆滅,和科西國的外交也在有條不紊地修復中,兩國的貿易往來使岳梁國的商業重新煥了生機,這一系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的事件,都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陷在了因為各種轉變而造成的疲憊沉重里,廚王賽正是緩解這場疲憊的最好機會。

  廚王賽舉辦的很熱鬧。

  皇宮外搭起了高高的賽臺,門前的大廣場上,貴賓席比哪一場比賽的排場都要大,呈弧形的觀賽席遠遠地包圍著賽臺,看上去很華麗。

  貴賓席的最后面,被官兵形成的分隔線隔開的,是前來觀賽的百姓。都是自帶椅子或凳子,早早地占據了視野最佳的觀賽地,鬧哄哄的人群或坐或站,全都興致勃勃地等待著開賽。

  觀賽的隊伍排的很長,到后面已經擠得連蒼蠅都飛不過去了,這可火了兜售零食的小販,脖子上掛著大大的箱子,一邊在人堆里穿梭,一邊高聲吆喝叫賣:

  “花生、涼茶、五香豆,這位哥兒讓一讓!”

  也不怪觀賽的人們熱情高漲,如此火爆,一是因為廚王賽本身就是岳梁國人最感興趣的娛樂之一;二也是因為這場決賽的八卦實在太吸引人眼球,據說,也不是據說,是肯定的說,這一屆廚王賽總決賽的兩個參賽者他們是一對未婚夫妻,還是一對比賽結束后就要成親的未婚夫妻。這是史無前例的,這是絕無僅有的,這是你這一回不看下一回就再也看不著也許等到死那天都不會再出現的奇景。

  回味和蘇妙大概是梁都城最著名的未婚夫妻之一,人們通過之前的廚王賽以及之后的各種傳聞對這兩個人倍加熟悉,還不止一次打賭這倆人到最后肯定會分手。

  雖然結果是他們不僅沒分還馬上就要成親了,這更有意思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人們最愛看的就是這種戲碼,兩口子當街打架。雖然比賽不是打架,但必須要拼出個輸贏的比賽跟兩口子打架也差不了多少,除了真正熱愛看廚王賽的,更多的人則是想來看這對非要在比賽上分個輸贏的小兩口會不會比著比著就在賽臺上吵起來,再打起來,再口不擇言爆出一連串猛料,最后干脆解除婚約分道揚鑣。

  就算不分道揚鑣,兩個人在臺上一言不合,準新娘子怒極讓準新郎官現場跪搓衣板或者回家去跪搓衣板,這些都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想想就覺得刺激。

  有這種想法的絕對不占少數,畢竟戰事已經結束了,生活已經安穩了,經濟也跟著復蘇了,農作物就等著下個月收獲了,大家都很閑,都想找點樂子。

  在眾多想找樂子的人里,鬧的最歡騰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回甘。

  回甘現在非常閑,當初魏貞的父親因為被他說服投靠了太子,在魏家一案上躲過一劫,之后一直老老實實做人,魏貞總算安了心。回甘對政事沒有興趣,從邊關回來本打算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逸生活,沒想到回來沒多久,魏貞懷孕了,他向往的安逸生活提前結束,魏貞的孕期反應非常激烈,每次看見回甘的臉都會吐,大概看見別人也會吐總之回甘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因為吐的厲害,回香只好請御醫來家里照顧魏貞。魏貞整日頭昏腦漲的,回甘還總在她身邊啰哩八嗦磨磨唧唧,導致魏貞吐的更厲害,于是很罕見的,溫柔的魏貞了火,并且回香難得數落他,讓他別去打擾魏貞靜養。

  于是回甘的心靈受到了二次傷害,他只是想給貞兒講個笑話么,誰知道她不僅沒笑還吐了。

  今年小舟開始上學堂,上學堂的小舟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玩伴,再也不會粘著他爹讓爹陪他玩了。

  于是回甘徹徹底底失業了,他變成了一只狗不理包子,他萬分沮喪,只好三天兩頭去雪乙莊騷擾回味和蘇妙得回味恨不得立刻搬豐州去。

  回甘卻為此得意洋洋,鬧回味鬧的更歡,比如他終于履行了作為酒樓會一員的職責,在本屆廚王賽末尾時,參與了評審會的工作,并喜滋滋地等待著新廚王來向他起挑戰。

  一想到這里他就興奮,他今天特想看回味那個把他當成無家可歸的蒼蠅一樣鄙視的臭小子惹火蘇妙那丫頭,然后蘇妙那丫頭就會當場讓他跪搓衣板!

  哈哈哈!

  讓你小子只想著跟媳婦親熱,連老子找你下盤棋都不肯,還說老子是因為太煩人了才會被趕出家門的,哼!

  蘇妙和回味來參加比賽時,氣氛還是很和諧的。兩人昨晚住瑞王府了,瑞王府在城里,現在又沒人居住,蘇妙撿了個便宜免費住了一宿。今天一早被回味叫起來,梳洗過,兩個人手牽手來到宮門前廣場。

  本來一切都挺平靜的,可蘇妙總覺得后脖頸子冒涼風,和回味說兩句笑話挨得近一點就覺得有目光在扎他們倆的肉。蘇妙訕訕地笑,扭頭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阮雙和跟在回味后頭的高興。

  這兩個人正表情僵硬地跟在他們身后,偶爾對視一眼,在惡狠狠地互瞪過后,又別過頭去,重重地冷哼一聲。

  蘇妙和回味啞然,無語。

  皇宮賽三進二結束之后,過夠了癮的相思綠就帶著她那幫男寵、不是,是男性助手回家去了,臨走時還對蘇妙抱怨,說路上還要繞路去夏瑾萱的老家參加夏瑾萱和夏朗的婚禮,煩死了。

  蘇妙當時只是笑,可比賽臨近她就開始頭疼,相思綠走了她又缺了一個助手。正在她煩惱的時候,阮雙氣鼓鼓地來了,說她離家出走了。聽說蘇妙缺一個助手,她立刻毛遂自薦,要跟蘇妙去參加總決賽。

  然后高興來找阮雙回家,兩人就在雪乙莊吵了起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展成了高興拽著回味要給回味當助手,還沖著阮雙嚷嚷,要是阮雙隊輸了,從此以后阮雙再也不許在廚房里罵他。

  阮雙說她只是在說高興那么做不對,沒有罵他,高興說你那不是在提建議,你那就是在罵我,讓我在十幾二十來個學徒面前下不了臺。

  于是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蘇妙和回味無語。

  助手的事就被這兩個人擅自定下來了,蘇妙和回味倒無所謂,主要是看他們吵的那么厲害,他們倆也不好再火上澆油。

  雙方在賽臺前分開,蘇妙趁機小聲勸阮雙:

  “你調教他歸調教他,可別真動氣,動氣把他推遠了,可就拽不回來了。”

  阮雙恨恨地瞅了一眼一臉包子樣的高興,沒好氣地道:

  “遠了更好,我管他去死!”

  蘇妙眨巴了兩下眼睛,無語。

  上了賽臺,回味在磨刀的工夫瞅了高興一眼,說:

  “你,差不多行了,跟自己女人較什么勁,就算你贏了,你又有什么好處,門禁不會延后,月銀不會上漲,還要獨守空房。”

  高興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你知道什么,她又不像你們家蘇妙那么明白事理,你不知道那天她在后廚,都快跳起來了,你們家蘇妙沒罵過你,所以你不會知道那種場面有多難堪!”

  “不就是幫廚的孩子把菜做壞了,被她狠狠說了一頓,你看不過上去打圓場,結果被說太差勁,說你幫那孩子說話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他,還說你總是吊兒郎當的,再這么吊兒郎當下去,鼎鑫樓早晚會垮。”

  “很過分吧?”高興氣憤地說。

  “她說的很有道理,你確實吊兒郎當的。”回味磨著菜刀說。

  高興怒視他,過了一會兒,訕訕地道:

  “我明白她說的意思,可她不該在廚房里說我!”說后半句時,他加重了語氣,表情憤憤的。

  “在后廚,人和人不可能一直那么和諧,廚長和副廚長生爭執不是常有的事么。”回味淡淡地說。

  “那不一樣,她不只是副廚長,她還是我媳婦!”高興不悅地強調。

  回味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你在她把你當同行的時候,你卻把她當成你媳婦,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高興張了張嘴,卻被他的話給噎住了,語塞,過了一會兒,不忿地道:

  “你又沒被蘇妙罵過,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回味嗤地笑了:“蘇妙曾經跟我說,如果不能全身心投入這一行,就別進廚房,她還說,你的想法我管不著,但你不要來侮辱我的職業。”

  高興愣住,嘖舌。

  “別看她一天笑瞇瞇的,她起火來,很可怕。”回味向蘇妙的方向瞥了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說。

  盡管他這樣說了,高興的心里還是覺得很不爽,別扭著道:

  “她能把同行和夫君分的一清二楚,我卻在即使她和我是同行的時候,我也會把她當成媳婦看待,就算她出了錯,我也不會端著廚長的架子去說她。”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愿意公私不分,可你不能因為她公私分明就惱羞成怒。”回味輕飄飄地道。

  高興鄙視地瞅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的男人尊嚴呢?”

  回味對著他諷刺一笑:“你倒是有尊嚴,你的尊嚴就是在這秋高氣爽的天氣里抱著枕頭獨守空房?”

  “誰說我獨守空房?”高興嘴硬地說,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獨守空房我不管,今天就把你媳婦領回去,我和妙兒還要準備婚禮的事,沒空。”

  難得的長篇大論最后的目的只是這個,高興翻了個白眼,什么人啊,一點義氣沒有!

  說話間,一個人走到賽臺下,不是回味這一邊的賽臺,而是蘇妙那一邊的賽臺下,抬起頭,笑吟吟地望著蘇妙。

  回味的臉刷地黑了。

  蘇妙正在擦刀,現許久不見的佟長生突然出現在賽臺下面,一愣。穿著裙子蹲在賽臺上跟他對視很不方便,于是她從賽臺上跳下去,站在佟長生面前,歪著頭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說出一句讓佟長生霎時臉黑如鍋底的話:

  “你好像長高了。”

  佟長生的眉毛開始跳。

  他今天穿的很華麗,平常都是棉布短褐,今天卻穿著藏青色的蜀錦袍子,系了羊脂玉佩,雖然不像佟染那么騷包,但這打扮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公子的打扮。

  “佟染走了,你接管佟家了?”蘇妙問。

  “他正忙著和科西國之間的貿易,岳梁國這邊的產業要我回來看著也沒別人能看著了。”佟長生笑露出一口白牙,頓了頓,又說,“阿染臨走前還囑咐我,叫我少來招惹你,別惹你不快活。”

  “這是你說的吧,他才不會說這種話。”蘇妙哼了一聲,一臉不信。

  “我倒希望他沒說過,一心一意惦記著一個沒有半點良心的女人,有什么好?!”佟長生撇了撇嘴,說。

  蘇妙白了他一眼。

  站在臺上裝淡定的回味將他二人的談話盡數聽了去,火冒三丈地在心里想,佟染都去了科西國了,這個佟長生還在幫著佟染陰魂不散,早知道就應該把佟長生也趕到科西國去!

  佟長生跟蘇妙說了兩句話就去貴賓席了,他今天是代表一品樓來觀賽的,他的座位就在蘇家人的后面,在經過蘇嬋身旁時,他禮貌地沖蘇嬋點點頭,蘇嬋只顧著嗑瓜子看小人書,壓根沒理他,倒是蘇嬋身旁的蘇煙微頷,算是回了禮。

  “寧樂也走了一陣子了,這時候該換船了吧?”蘇煙扭過頭,向蘇嬋問出了自己剛剛正想問的問題。

  “差不多吧。”蘇嬋吐了瓜子皮,說。

  蘇煙還有一段時間才上任,他可以跟蘇妙一塊回去,寧樂卻不行,他是即刻上任的,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

  “你擔心什么,他一個男人就算迷路了,還能怎么著?”蘇嫻白了一眼杞人憂天的蘇煙,說。

  這時候,后排傳來輕笑聲,蘇嫻繃著臉回過頭,純娘和文書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文書說了什么,純娘沒忍住,笑出聲來。

  蘇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訓斥道:

  “你們兩個,還沒定親呢,收斂點!”

  純娘臉緋紅,咬著嘴唇,不敢做聲。

  文書也不好意思,不敢說話。

  蘇煙盯著蘇嫻看了一會兒,悄聲問蘇嬋:

  “大姐最近怎么了,怎么有點古怪?”

  “把銀子埋進土里沒長出銀子,埋下去的銀子還丟了,她正上火。”蘇嬋眼盯著小人書,慢吞吞地回答。

  “啊?”蘇煙莫名其妙。

  “你說什么?”蘇嫻乜著蘇嬋,冷冰冰地問。

  “沒有。”蘇嬋瞅著小人書,不緊不慢地回答。

  蘇嫻剛要說話,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皇上駕到”讓在場的人全部站起來,又呼啦啦地跪下去。

  梁鑠領著諸王公貴族前來觀賽,打算來個與民同樂。不過這一回梁鑠只品嘗,不會參與廚王賽的最后評審。自從梁喜遠嫁,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到了必須要靠靜養來延壽的地步。他的身體再也負擔不起沉重的政務,而他本人也不想再去承擔一個國家,梁鑠會在年后退位,將皇位交給太子,目前他們父子正在有條不紊地交接政務。

  蘇妙覺得,這大概是史上最和諧的傳位了。

  梁鑠坐在龍椅上,含笑令眾人平身。

  人們站起來,再在席位上坐下,蘇嫻剛剛坐穩,就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刺刺的,讓她渾身不自在。她望過去,目光與坐在太子身旁的梁敞相碰,她的心微微一沉,努力鎮定地將目光收回來,放到賽臺上。

  梁敞見她從容地避開自己的目光,他的心里已經不是憤怒了,非常非常復雜,復雜到讓他不知道該怎樣用語言去形容。他以為他活著從赤沙回來,她還會像以前一樣上趕著追著他跑,制造并不高明的巧遇,詐騙他的銀子,或者干脆登堂入室來逗弄他,畢竟他們當時分開時還算好好的,她還給他繡了護身符不是么。

  可沒想到這僅僅是他的想法,對方根本就不是他這么想的。自那次氣氛尷尬的探傷之后,她再也沒在他眼前出現過,甚至她都不再出現在她曾經常去的地方,比如綢緞莊、胭脂鋪子和銀樓,問店家,店家很明確地告訴他,自戰后商鋪復業,蘇大姑娘一直就沒有來過。

  曾經酷愛買東西的女人突然像剁了手似的什么都不買了,說她轉性了鬼才信,這說明什么,只能說明一樣,那就是她在躲著他。

  如果說最開始他會因為她的刻意躲避生氣,還會說她莫名其妙,不知好歹,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大概是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或許他認為她時不時地出現在他面前是理所當然的,可事實是,沒有什么是理所當然的,當她不再在他的眼前出現,他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雖然也不是特別強烈的感覺,但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讓他別扭。

  就在剛剛,許久未見再相遇后的那一眼讓他突然有種感覺,他們兩個人大概是完了,什么都沒有開始,就完了。

  其實這是好事,對他對她都是好事,她不再糾纏讓他松了一口氣,就理智上來說是這樣那么除了理智,還有什么?

  梁敞將目光放在賽臺上,見蘇妙和回味兩個人明明是要打擂臺,卻在開賽前湊在一起膩膩歪歪的,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回味他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瑞王府,這是個什么樣的感覺?是瘋了嗎?

  姜大人依舊是作為主持參加了廚王賽最后的決賽,見觀賽的人都已經落座,參賽者也準備好了,皇上身邊的錢總管示意他比賽開始,于是用金槌敲響金鑼,開始了他那招牌式的冗長開場白。

  一直到蘇妙站在料理臺前就快要睡著了,姜大人終于講完了,以一種亢奮的心情吩咐后面的伙計將主題板上的紅紙揭下去。兩個伙計齊聲應了,上前,將覆蓋在主題板上的紅紙揭下來,紅紙的下面還是紅紙,被紅紙貼的規規整整的主題板上,墨筆在上面書寫了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令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兩個大字——

  喜宴。

  喜宴,顧名思義,大喜日子里的宴席,也就是婚宴的意思。

  和以往的主題題目完全不同,以往都是根據一個字或一個字以自己的理解結合意境來制作一道菜肴,這次的比賽題目通俗易懂的多,卻比之前的任何一場比賽都要麻煩,因為這不是一道菜,而是一桌宴席。

  蘇妙和回味最近都對“喜”這個字比較敏感,因為他們正在準備婚禮,當然也包括喜宴。在這個時候,又是在兩個人的決賽上,突然提到喜宴,要用喜宴來定輸贏,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回味若有所感,黑著臉看著一臉笑吟吟的回甘。

  蘇妙直接翻了個白眼,咕噥:“這是哪個傻子想出來的題目?”喜宴不是一道菜,而是一桌宴席,把一桌宴席放到比賽上來比,這分明是玩她吧。

  回甘卻聽見了,撇撇嘴說:“怎么說話呢,你這丫頭怎么說話呢,我這是給你們施展手藝的機會,你們馬上要成親了,為了讓你們完成不可能的心愿,我絞盡腦汁才想出來這個題目,讓你們在這么隆重的場合提前體驗到婚禮的喜悅,你們要好好感謝我!”回甘笑得開懷。

  “這題目跟我們馬上要成親有什么關系,我們倆的喜宴又不是由我們來做”蘇妙哭笑不得。

  “所以才是機會嘛,正因為你們沒辦法替自己準備喜宴,為了滿足你們的愿望,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比賽題目。你們兩個一定要和平的、和氣的去比賽,千萬不要因為分出勝負來就鬧別扭,甚至因此取消婚事喲!”回甘笑著提醒,笑得十分開心,很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蘇妙盯著他古怪的笑容,歪頭,小聲問回味:

  “你二哥沒事吧,他的精神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回味偏過頭,用誰都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回答:

  “被老婆罵的狗血淋頭的喪家犬,怎么可能會沒事!”

  回甘的臉刷的黑了,更黑的人是高興,高興也剛剛被罵過,兩個人用針一樣的眼神嚯嚯嚯不停地去戳回味,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回味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管蘇妙和回味愿不愿意,廚王賽總決賽的最后一輪,需要以一場喜宴來拼手藝定輸贏,題目已經決定了。

  由酒樓會的成員、梁都內的王公大臣以及普通百姓組成的五十人評審會分五桌坐著,一桌十人。因為是做喜宴,不能再只做一道菜給眾人分,必須要做一桌二十道菜的宴席。盡管這二十道菜已經算是刪減版了,可只靠一名主廚三個助手來做十道菜共五桌,這可是工作量相當大的一場比賽。

  蘇妙站在料理臺前,一邊攪拌肉餡,一邊恨恨地磨牙,心想回甘絕對是嫉妒她對小味味好,而他老婆不僅罕見地了火還把他從家里趕出來了,所以才想在廚王賽上好好折騰她和回味一頓,就為了看熱鬧,這是典型的自己不順就看不得別人好。

  比賽開始的時候,蘇妙著手準備紅燒獅子頭的用料,她覺得回味會做他招牌的清燉獅子頭,所以她想做紅燒獅子頭,并沒有想要跟他對著干的意思,她只是覺得這樣做會很有趣。

  不料,隔壁料理臺上突然響起一陣有別于菜刀砧板的叮當聲,蘇妙一愣,狐疑地望過去,見回味正站在料理臺前,一臉從容地將許多瓶瓶罐罐從一個在蘇妙看來十分眼熟的匣子里取出,放在料理臺上。

  量杯、量勺、小秤整潔如新,閃閃亮。

  蘇妙已經許多年沒看見他的裝備了,見他又一次拿了出來,還是在比賽中拿了出來的,她當然不會認為他把這個拿出來是用來當擺設的,肯定是拿來用的。

  “回香樓小少爺的珍寶箱,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阮雙用驚詫的語氣小聲說。

  蘇妙被“珍寶箱”三個字雷了一下,心里覺得“珍寶箱”這種說法在業內絕對是一種不善意的調侃,甚至是一種羞辱。

  臺下的業內人士們對回味的瓶瓶罐罐出了議論聲,回味對此卻毫不在意,他從容淡定,修長的手指在細硬的面粉里翻攪,用的居然是岳梁國盛產、但貴族們并不會經常食用的蕎麥粉。

  蘇妙和回味在一起多年,印象中回味從來沒有使用過蕎麥做原材料,只有蘇妙會用蕎麥做冷面之類的,所以當回味使用只有蘇妙才會使用的食材時,蘇妙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小少爺居然會用蕎麥,我還以為他是那種非磨得細細的麥粉不用的人呢。”阮雙驚奇地說。

  “你就不要管他了,要么多看兩眼你們家高興,要么過來剁蝦蓉。”從別人嘴里聽見他們一口一個“小少爺”地叫著,蘇妙說不出來原因,總覺得有點別扭,于是說。

  阮雙卻以為她是吃醋自己看了回味,嘿嘿笑了聲,然后瞪了一眼望過來的高興:“我看他去死!”

  “他死了你就成寡/婦了,你總咒他死有什么好處?”蘇妙利落地將魚刮鱗,去鰓和內臟,處理干凈,嘴里說。

  阮雙重重地哼了一聲。

  將魚肉批成薄厚適中的長方形魚片,用黃酒海鹽腌制過后,鋪開,把剁好調過味道的蝦蓉混合蛋清,與火腿蓉一塊攪拌均勻,放在魚片上。

  將魚片兩頭對折,包裹住餡料,形成橢圓形的魚夾。再在魚夾中綴上火腿末、野菜碎、蛋黃片、黑魚籽,再用燒熱后的熟豬油油炸定型,待魚肉變成白色,將多余的油分瀝干。

  在鍋里倒入煮好的清雞湯燒熱,只放蔥姜鹽調味,加淀粉勾芡后,將定型的魚夾依次放進鍋里,依靠輕輕的晃動,讓清雞湯的湯汁包裹住魚夾,令湯汁慢慢地浸透魚夾里,卻不讓湯汁將魚夾的外皮融化掉。

  一直烹調至最為恰當的狀態,將熟豬油淋入鍋中,起鍋裝盤。

  以橢圓形的盤子擺好魚夾,再將蒸熟的魚頭魚尾分別擺在魚夾的頭尾處,做出漂亮的造型。

  五色魚夾是用鱖魚肉為皮包裹餡心制成的魚盒,野菜的翠綠、蝦肉的粉紅、蛋皮的嫩黃、魚子的黑亮,被雪白的魚肉包裹,色彩鮮麗,清朗明媚,裝點著喜慶,卻不媚俗,歡氣,卻很別致。

  野菜清新中帶著微苦和微甜,蝦肉軟彈中帶著微甘和微鮮,蛋皮柔嫩中帶著微糯和微醇,魚子滑潤中帶著微腥和微濃,由香嫩多汁的魚肉包裹,口感濃醇,卻不厚重,反而泛著讓人心曠神怡的清新自然。

  這是一道很清爽的菜肴,盡管使用了魚和蝦這樣的鮮貨,還以微腥的魚子作為最高的點綴,但卻一點都不膩,反倒是野菜中的那一點點苦澀和魚子里那淡淡的、只屬于海洋的海腥味,讓將整道菜變得更加清醇。簡單卻層次分明的口感,當將五彩鮮艷的魚夾放入口中時,在味蕾上平鋪開來并徐徐擴散的是讓人恨不得吞掉舌尖的美好。

  表皮微酥,內里細嫩,餡料鮮美,口感柔滑。

  豐富多汁,入口即化。

  與色彩鮮艷,做工新奇的五色魚夾相比,咕嚕肉要傳統得多,只是在岳梁國的餐飲中,糖醋排骨才是宴席上常見的主菜,人們對咕嚕肉還是比較陌生的。

  咕嚕肉并非是創新菜肴,它是根據糖醋排骨演化出來的,和糖醋排骨相比,咕嚕肉的好處是吃肉不用吐骨。

  真正的咕嚕肉選用的是出骨的精肉,加淀粉拌勻,制成蜜丸大小的肉圓,入油鍋炸至酥脆后,均勻地滾上密調好的糖醋汁。

  濃郁的香氣沖鼻,令人垂涎三尺。酸甜可口,嫩脆開胃,食之難忘,唇齒留香。

  糖醋汁粘好后剛剛出鍋,阮雙就迫不及待地夾起一顆咕嚕肉,吹了吹,放進嘴里,品嘗起來。

  圓滾滾滑溜溜的肉圓子在嘴里咕嚕來咕嚕去,粘在肉圓子外面的醬汁隨著在口腔里咕嚕來咕嚕去的動作,沖鼻的酸甜味迅充盈開來,即使已經吃過無數次的糖醋排骨,盡管醬汁中的配料差不多,但是肉圓子和小排骨所帶來的口感還是不同的,這對阮雙來說是一種新奇的、沖口的、盡管激烈但卻不知為何反而能讓人不知不覺間平靜下來的、能夠激起人內心童趣的滋味。

  阮雙笑瞇了眼,忍不住對蘇妙說:

  “還真的在嘴里咕嚕咕嚕的,這可比糖醋排骨方便多了,更脆口,還沒有骨頭!”

  蘇妙笑,就在這時,馮二妞從砂鍋前伸脖子過來,道:

  “師父,紅燒獅子頭煮好了,你嘗嘗看!”

  蘇妙走過去,馮二妞掀開砂鍋蓋子,一股濃香撲面而來,離老遠就能夠聞到這股誘人的香氣,臺下的人感覺到似有一股很溫柔的香氣飄了過來,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馮二妞用湯勺舀起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獅子頭,放進蓋盅里,遞給蘇妙。

  蘇妙拿起筷子,用兩根筷子夾住獅子頭的兩端,輕輕一掐,獅子頭很輕松地向兩側裂開,一分為二。

  由蟹肉、蟹黃和上好豬肉餡制成的肉丸在被筷子分開的過程中并沒有散開,可見肉丸的彈性度已經呈現最佳狀態。

  夾起一點放入口中,肉質肥嫩,蟹粉鮮香,仿佛融化在味蕾上一般,非常非常的松軟。佐以酥爛的菜心和濃醇的湯汁,甘香滿口。

  蘇妙品嘗過后,抬眼,見馮二妞一直在盯著自己,將筷子遞給她,淡聲說道:

  “起鍋吧。”

  “是。”馮二妞的眉梢染上了一抹喜色,表情卻還是很嚴肅,她應了一聲,轉身,將紅燒獅子頭依次盛出來,放進瓷盅里。

  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喜宴的制作終于到了尾聲。

  十道菜依次裝好盤,準備上菜。

  蘇妙正在忙著火焰小羊排的最后一道工序。

  用長長的鐵夾子將以蜜汁鹵好的小羊排夾住,浸透用谷米釀制的高濃度燒酒,用引火一點,只聽嘭的一聲,森藍色的火光轟地燃燒起來。那色彩幽暗卻絢爛的火焰映花了人們的眼,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燃燒起來的火焰嚇了一跳,就連阮雙這種常年在灶臺邊工作的人都忍不住倒退半步,下一秒卻被詭譎但卻異常妖嬈的火焰吸引了注意力。她直勾勾地盯著妖冶地燃燒著的火焰,也不知為什么,就是移不開眼。

  片刻之后,蘇妙將仍舊在熱烈燃燒的小羊排向下一扎,扎進了秘調的濃郁醬汁里。一桶醬汁,燃燒著的羊排被猛然浸透,出響亮的呲呲聲,瞬間熄滅了火焰。伴隨著一股焦香,冉冉升起的灰煙中,流淌著醬汁的小羊排被從醬汁桶中提起來,與鮮濃的醬汁一同滴下去的,還有羊排里充沛的油脂、豐厚的肉汁。

  饞人的賣相,誘人的肉香,濃郁的醬香,聞一聞就夠讓人垂涎三尺,甚至會產生一種恨不得搶上來奪過去立刻咬上一大口的沖動。

  人群里出現了騷動,人們眼神興奮地望著賽臺,一刻都不愿意移開眼。民以食為天,美食是人類畢生都在追求的,即使沒有機會品嘗,只靠看著來飽眼福,也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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