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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攤牌

  見梁斌愁眉苦臉的坐在沙發上抽煙,見到他們回來一句話也沒說,張鳴不由問道:

  “怎么了?”

  “爸不知道去哪了。”

  “什么?爸不見了?什么時候的事?”

  聽到她公公不見了,張鳴心里面盡管是有些擔心,但流露更多的,則是讓她有些無法相信的竊喜。

  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仍是一副很擔心模樣的問了一句。

  “就是半個小時前的事。爸說要出去走走,我就上樓換個衣服的工夫,再出來人就沒了。

  我把小區轉了個遍也沒見到爸,附近也都找了,都沒有。

  爸現在體力不好,走遠了我擔心他回不來。”

  “手機打了嗎?”

  “打了,關機。”

  “爸雖然體力不行,但是他腦袋又沒糊涂,真走不動了,就開機打電話找你了,再者也能打個車回來。

  應該沒什么事,我們在家里再等等,要是再過一個小時,爸還沒回來,我們就報警,看看派出所的人能不能幫忙找找。

  畢竟小區附近都有監控的,到時候一查,爸去哪也就清楚了。”

  聽到張鳴這么說,梁斌也覺得有道理的點了點頭,心里面倒是不似之前那般著急了。

  將濤濤送去樓上,張鳴換了身睡衣,隨后又走了下來,對有些心事重重的梁斌說道:

  “趁著爸不在,我和你說個事。”

  “什么事?”

  “濤濤的事。”

  “濤濤怎么了?”

  張鳴隨后將濤濤這兩天的情況,以及她的擔心都說了出來。

  不過當梁斌聽到張鳴說,他爸每天都會故意嚇唬濤濤時,他這不相信的說道:

  “爸平時最疼濤濤,怎么可能會嚇唬孩子。

  你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這是濤濤和我說的,再說了,爸現在精神狀態怎么樣,我不信你心里面一點兒數都沒有。

  從他得病,到出院,這差不多十天的時間,他幾乎是一天一個樣。

  有些時候,我都覺得他不是爸,而僅僅是一個和爸長得很像的人。”

  張鳴這次沒有在妥協的沉默,畢竟涉及到孩子的成長問題,所以她必須要和梁斌說明白。

  梁斌這時候又點燃了一根煙,在一連深吸了兩口后,才又抬起頭說道:

  “爸是變了,變得已經不像他了。

  多疑,猜忌,暴躁,焦慮,幾乎完全被負面情緒給吞沒了。

  但是病人不是都這樣嗎?

  你見過哪個病人的心理,和正常人一樣?

  就爸的病,換成一般人就是疼也疼崩潰了,但是爸和咱們說個一個“疼”字嗎?

  老頭這輩子不容易,老了老了也沒享到什么福。

  他就剩這么幾天了,好的壞的,咱們包容包容也就過去了。”

  “我是能包容,我是可以,但是濤濤怎么辦?

  還有你也別把我想的那么壞,爸是你爸,也是我公公,他以前對我非常好。

  但是一碼歸一碼,我也不是來找事的,更不是找你吵架的,我就想咱們一起研究個辦法來。

  看看怎么避免這件事。

  是你找爸說說,還是我和孩子先搬出去住幾天。”

  “搬出去住幾天?”梁斌突然有些惱了:

  “那你TM不是明擺著告訴爸,你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嗎!”

  “你和我嚷什么啊,我這不是和你商量呢嗎。”

  被梁斌這么一吼,張鳴的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其實受點兒委屈她并不怕,但她受不了的是梁斌根本就不理解她。

  梁斌再度沉默下來,顯然也覺得自己剛才有些不冷靜,等緩了一會兒后,他才又說道:

  “爸每天去找濤濤,可能就是覺得自己快走了,想多看看濤濤,舍不得孩子。

  爸就算再精神不正常,也不可能對孩子怎么樣。

  所以我也不能找爸說這個事,不然我讓爸離濤濤遠點兒,這和把他趕出去什么區別?

  還是開導開導濤濤吧,孩子真是被你給慣壞了。

  他爺爺對他那么好,要什么給買什么,結果到頭來他還說他爺爺的不好。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實在不行,你和濤濤睡,我睡幾天沙發。”

  張鳴有些不爽梁斌說孩子有問題,但是張了張嘴倒也沒再反駁什么,畢竟濤濤確實是有些不大懂事。

  “那今晚你就睡沙發吧,我陪孩子。”

  人的心理總是善變的。

  即便你無比堅定的認為,你在對待某件事,某個人,絕不會一改初心。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受外界變化的影響,你終究會將初心遺忘。

  張鳴現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以為自己會理解她公公,會包容她的公公,直到她公公離開的那一天。

  但是在今天,她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已經變了。

  哪怕在和她公公生活一天,對她來說都是種煎熬。

  晚上7點多,就在梁斌打算去附近派出所報案的時候,他爸爸卻拎著一小袋芝麻回來了。

  梁斌問他爸爸去哪了,他爸爸也沒多說,拎著那一小袋芝麻,便上樓回到了房間。

  夜不知不覺的深了。

  梁斌無精打采的看著電視,煙灰缸里已經塞滿了煙頭。

  他起身去廚房里洗了把臉,隨后便回到沙發上,關掉了電視,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便迷迷糊糊的聽到了一串非常“哈哈”的笑聲,從樓上傳下來。

  他沒有在意,畢竟這幾天他爸爸都會這樣。

  發出那種非常假的笑聲。

  畢竟沒有哪個人,會持續不斷的發出大笑。

  那只會讓人覺得傻。

  他將被子蒙住腦袋,沒多久便又睡去了。

  笑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屋子里重新恢復到了,深夜該有的死寂。

  但就在這時候,一串輕輕的門響,卻隱隱約約的傳進了張鳴的耳中。

  張鳴起初沒有睜眼,直到那串門響變得更加清晰。

  她從床上坐起來,濤濤就睡在她的身邊,仍在好好地睡著,并沒有被從外面傳進來的門聲所影響。

  “老公?”

  張鳴從床上坐起來,然后看著門邊下意識問了一聲。

  然而門卻依舊“咚咚”的輕響著。

  張鳴突然有些害怕,因為外面的人如果不是梁斌,又會是誰呢?

  那么只會是一個人。

  那就是她的公公。

  想到她公公此時就站在門外,猶如一具干尸般的瞪著眼睛,再敲著她的房門,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敢去開門,也沒有再問什么。

  盡管臥室門有被她鎖著,可她仍是有些不放心。

  她拿出手機給梁斌打了過去,但是梁斌的手機卻一直打不通。

  而在走廊里。

  黑暗的包裹下,一個干瘦的人影正直挺挺的站在門前。

  他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凹陷的面部看上去猶如一顆骷髏,此時此刻,就如同那撞鐘的木縋似的,在門上“咚咚”的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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