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歸。”楚君歸平靜回答,沒有絲毫停頓。
老頭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問:“你的父母是誰?”
“父親楚云飛,也叫楚鷹揚。母親……不知道。”
“一點印象都沒有?”
“從我生下來的時候起,就從來沒有見過她。”
“為什么要買房子?”
“想把爺爺搬到一個有陽光的地方。”
“很好,接下來是一些深入的問題。”老頭動了動身體,吃力地翻書,然后問:“你為什么沒有女朋友?”
這個問題在楚君歸的系統里又造成一陣混亂,各個組件都陷入冗長復雜的計算中,一時半會根本看不到解決問題的曙光。
“不知道。”楚君歸一不小心,就說出了組件混亂的真相。
“好吧,那我們換個問題。如果兩個女孩子同時落水,一個胸大,一個胸不大,你先救哪一個?”
“不掙扎的那一個。”
“如果有兩個女孩子同時向你表白……”
“表白是什么?”
“啊……就是跟你說喜歡你……”
“從來沒有過。”
“我們是說,假如……”
“她們為什么要喜歡我?”
“假如!不要問那么多!”
楚君歸認真思考,然后說:“我會問她們為什么。”
“等等,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如果兩個女孩子同時喜歡上了你,一個胸……”
老頭話未說完,工匠就捅了他一下。老頭這才省悟,趕緊改口:“一個十分美麗,另一個非常聰明,你會選擇哪一個?”
“槍打得準的那個。”
看著老頭的表情,楚君歸感覺自己的答案似乎出了點問題,為了補救,趕緊補了一句:“或者能多背兩個彈藥箱也行。”
老頭呼吸似乎有些困難,不停翻書,才在某一頁上停了下來,說:“最后一個問題,如果你要給女孩子送一束花……”
“我為什么要……”
“你閉嘴!”老頭一聲咆哮,嚇得楚君歸乖乖閉嘴。
老頭深吸緩呼,手在胸前緩緩下落,似乎在運什么高深功法,幾下之后才算平復,問:“你會送紅色還是藍色?”
楚君歸思索,然后小心翼翼地問:“哪束便宜?”
啪的一聲,老頭手里的書掉在地上,他也顧不上撿,大手一揮,說:“行了,你過關了,去隔壁房間等著!”
楚君歸起身,向隔壁走去。身后老頭忽然拉住工匠,急道:“快,把我的藥拿來!我的心臟不行了……”
旁邊是個小房間,放著一些雜物和辦公桌椅。楚君歸四下張望了一下,掃描結果顯示房間里沒有隱藏攝錄裝置。他在椅子上坐下,安靜等待。忽然之間,架子上一本紙質書映入眼簾,書名是圖靈測試。
楚君歸感覺這本書似乎和自己有關,伸手拿過,開始翻閱。看了幾頁,心中就浮上強烈的危險警報。
這是一本介紹如何使用不同問題測試人工智能的書,假如通過答案有30%的機率無法判斷回答者是人還是機器,那就說明智能測試成功了。
這本書已經相當古老,相信現在的版本標準早就提高到新的高度,只是不知道是80%還是90%。
具體標準不重要,為什么要對他進行這項測試才重要!
楚君歸安靜看著書,實際上心中所有組件都在高速運轉,構建不同情景下的應對方案。
他翻得很快,但對速度進行了自我限制,以使看書進度保證在正常人類的范疇內。整本書很快看完,內容并沒有什么特別觸動他的地方,主要還是這本書實在太老了,老到很多理論和算法現今根本就失去存在的意義。
楚君歸只看到一半,就把書放下,因為已經不必再看下去了。這本書為什么會出現在他面前,這才是關鍵。
思索之際,忽然一個關鍵性問題浮現,他究竟是人還是機器?再引申一點,試驗體究竟是人還是機器?試驗體是怎么來的?自己現在還能不能算是試驗體?
又或者,人是什么?
如何定義人,已經成為整個人類共同的難題。盛唐許多人都認為,共同體那些從上到下都改造了一遍的怪物根本就不能算人,也相應不享有人的權利。聯邦中也有一些奉行人類至上主義的精銳,甚至推動過立法,要定義身體部位改造多少百分比之下的才算是人類,才能享有人權。
當年在聯邦星域內還掀起過一系列針對改造人的歧視事件,引發共同體的強烈抗議,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戰爭。這場戰爭迫使聯邦撤銷了強制審核人體改造比例的法案,史稱‘比例戰爭’。
無論以盛唐還是英薩的標準,楚君歸比99.99%的人都更能稱為之人。他全身上下就沒有移植和改造過的器官,外來物只有幾片小得可憐的植入芯片。無論從體積占比還是功能,這幾個芯片都可有可無。
楚君歸知道自己是試驗體,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試驗體和人之間有什么區別。
思索之際,外間的老頭情況終于穩定,掙扎著坐起,說:“我沒事了。”
“教授,你沒事就好。現在時間差不多了,聊聊那小家伙的事吧,然后好進行下一個程序。”
代號是教授的老頭兒喘了口氣,說:“現在基本弄清楚了,里面那個小子應該是……”
教授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楚君歸都聽不清楚了。
是什么?
楚君歸的手裝作漫不經心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探出一根細針,輕觸扶手。這根細針完全是由生物骨質構成,具備多種用途,是楚君歸身上為數不多的改造點之一。骨針能夠探測極細微的震動,再經過雜波過濾,就將隔壁房間的聲音不斷放大。
老頭在不斷喘氣,看樣子又呼吸不到空氣了。工匠在把他慢慢放平。原來兩個人沒有說話,難怪楚君歸剛剛聽不到聲音。
老頭喘了一會,才恢復了說話能力,吼道:“那小子應該是真的笨,不是裝!”
工匠語氣有些古怪,“一個完全不懂女人和感情的笨蛋?不是專門植入人格進行欺騙的渣滓?”
“沒錯。”
“還真是少見!”
“也不奇怪,想想他是在太空基地中長大的。”
“他父親不是也在?”
“他父親?那個在基地能一干十多年,同僚有七成是單身女性,還解決不了個人問題的研究員?要我看,這傻小子會變成今天這樣,多半是他爸的因素。”
“那一定是個天才研究員吧?”
“誰說天才就一定不懂女人?楚鷹揚不過三流而已,根本不是天才!十幾年就出了三篇無關緊要的論文,還都是第三作者。”
工匠聳肩,說:“好吧!那這么說,這小子算是過關了?”
“在我這里過了。去看看他有什么免疫缺陷沒,別到時候死在外星菌種上。”
“沒問題。順利的話,今天能早點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