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自然不知道這些事,他回到家后就面臨著妹妹的眼淚攻勢。
“郎君,小娘子可是天天都在念叨著您呢。”
陳大娘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提了個建議:“郎君,您這歲數……可以定下來了。”
先定親,然后未來的姑嫂之間還是可以走動走動的嘛,到時候果果豈不是又多了個朋友和去處?
沈安微微搖頭,伸手擦去果果臉上的淚水,說道:“此事還早。”
他馬上十五了,在這個年代,十五歲就可以算是成人了,第二年,也就是十六歲時即可成親。
“安北兄。”
趙仲鍼就像是個兔子般的竄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安覺得趙仲鍼又長高了些。
“安北兄,那廣勇軍果真是全爛了嗎?”
趙仲鍼竟然關心這個?
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怎么想著問這個?”
果果在他的懷里抽噎著,漸漸的就好了些。
趙仲鍼笑道:“以前見過大軍開拔,那時就艷羨著,想著等有了機會就上馬殺敵……可后來長大些了才知道,原來我大宋的騎兵少的可憐。我就在想著去哪找戰馬……好歹要能擋住遼人和西夏人吧。”
他的眉間多了振奮之色,近乎于眉飛色舞的道:“若是我大宋有雄兵百萬,再有戰馬百萬,還怕什么外敵?到時候直接掩殺過去就完事……所以軍隊只嫌少,不嫌多。”
沈安抱著果果突然陷入了沉思。
果果的臉上還掛著淚水,卻已經安靜了下來。
趙仲鍼就沖著她做鬼臉,想逗她笑。
果果自然要怒目而視,兩人一番爭斗之后,果果的嘴癟了起來。趙仲鍼怕被沈安收拾,就趕緊停了,卻發現沈安還在沉思。他以為是有忌諱,就說道:“安北兄,可是不許說嗎?那我不問就是了。”
沈安搖搖頭道:“不是這個,我在想別的事。”
他盯著趙仲鍼看了半晌,看的趙仲鍼心中發毛,還以為自己是犯了什么錯。
“仲鍼……”
沈安抱著果果在思索著措辭……
“你……你對大宋怎么看,我說的是以后的大宋。”
沈安放松了下來,看著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趙仲鍼以為這只是個玩笑般的問話,就不假思索的說道:“要變厲害些,至少要把三冗給解決了。”
三冗,冗兵、冗官、冗費,這是老生常談,也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看法。
“然后呢?”
沈安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趙仲鍼也不在意的說道:“接著就打遼人和西夏人……”
這是迫在眉睫的威脅,每當遼使在汴梁囂張跋扈時,每當聽到西夏人在西北侵占大宋的地盤時,這種念頭就不可抑制的會從心底深處泛起。
沈安點點頭,然后陷入了沉思。
歷史上的趙仲鍼登基前就察覺到了大宋面臨著的危機,于是他開始張望著。
可彼時大宋上下皆是保守官員的天堂,最后只有王安石才入了他的眼。
然后他和王安石草率的做出了革新的決定,并立即開始。
這娃是看到了危機,而且想解決危機……
可你的眼光不夠好,你的眼界不夠開闊,你的學識被人給禁錮住了。
同學……以后我會好好的教導你。
“想法不錯。”
沈安微笑道:“保持住。”
未來的皇帝最需要的是觀念更新,他需要在這個更新的觀念下去看待大宋的問題,而不是孤注一擲。
元旦,沈安更愿意叫做過年。
曹家這等權貴家族過元旦的氣氛不是很濃烈。
家大了,那些親情也就散了、假了。
曹承輝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曹定,負手問道:“你就沒有一點錯處?”
曹定鼻青臉腫的看著很嚇人,可剛才御醫來過了,說都是皮外傷,無礙。
御醫是皇后派來的,大抵是要評估一下沈安下手的狠辣程度。
曹定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嘶聲道:“爹爹,孩兒只是問結親之事,就被他打了。若非是他偷襲,孩兒今日定然會弄死他……弄死他!”
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著,然后鼻梁骨的斷裂處發出的劇痛讓他不禁慘叫起來。
曹承輝看著兒子的模樣,不禁微微搖頭,說道:“御醫說了少動。”
曹定喊道:“要弄死他!不然孩兒沒臉出門了。”
昨日他先被沈安暴打,隨從也被姚鏈爆捶了一頓。,兩人一路狼狽歸家,看到的人不少,那臉都丟到城外去了。
外面如今正在傳播著他被沈安打尿的消息,這以后還怎么出門?
曹承輝嘆道:“你且好生養著,這些事為父自然會管。”
出來之后,曹承輝叫了管家來,說道:“去,找人去給圣人傳話,說說這事。”
消息很快傳遞了進去,但宮中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圣人說此事曹家不要管……”
“為何?”
曹承輝怒道:“她做了皇后是好事,家里也沒想靠著她做什么。可沈安都挑釁到了曹家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不出手,以后曹家還怎么在汴梁立足?”
“走!”
曹承輝大手一揮,帶著十多名家仆就出門了。
臨近元旦的汴梁很熱鬧,雪停后,開封府組織人力清掃了一番,干干凈凈的迎接新年。
任守忠對民間過年的氣氛有些不大熟悉,所以一路緩緩看著,到了沈家門外時,就看到了被陳大娘帶著出來玩耍的果果。
巷子里的孩子大多皮實,追逐打鬧無所不能。
果果是小女娃,也躍躍欲試的想參與進去,只是被陳大娘給攔住了,然后來了幾個女娃一起玩。
任守忠走到門外,姚鏈不認識他,就問道:“你找誰?”
“叫沈安出來。”
任守忠步入沈家,負手站在門內,目光微冷的看著院子里的布置。
他身后的兩個隨從站在門后,就像是兩個門神杵在那里。
任守忠在冷笑著。
上次他去樞密院傳達皇后的話,沈安一副懶洋洋不耐煩的模樣,讓他覺得丟了臉面。
太監的心眼子小,睚眥必報只是尋常。
所以今日他詛咒發誓,只說自己定然會讓沈安服帖,這才搶得了這個差事。
他看到了沈安,然后嘴角掛起了譏笑。
連皇后的親戚都敢打,你以為你是誰?
這次不把你整個半死,你就不知道得罪了我任守忠的后果。
沈安從后面打著哈欠來了。
“是任都知啊!稀客!請到書房用茶。”
沈安隨意的拱拱手,知道是那個事兒發作了。
書房里,雙方坐下。
“茶水就免了。”
任守忠擺擺手,目光冷淡。
客串侍女的曾二梅馬上就昂首挺胸的道:“多謝貴客。”
這是慶幸客人不喝茶……為主人家省錢了?
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任守忠只是想表達一種情緒,可被曾二梅這么一頂,頓時就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于是就看了她一眼。
這……真特么的丑啊!
任守忠的嘴角抽搐著,覺得沈安是故意讓這個丑女人來上茶,好惡心自己。
你不仁,我不義。
他的右嘴角微微上翹,皮笑肉不笑的道:“沈待詔這是沒把圣人放在眼里啊!”
沈安詫異的道:“把圣人放在眼里?這不對吧!”
他微微后仰著頭,“任都知,圣人要放在心里。放在眼里……咱也見不到圣人不是,怎么能放在眼里呢?哦……”
他指著一臉漲紅的任守忠說道:“原來任都知你就把皇后娘娘放在了眼里,過眼即忘啊!”
他豎起大拇指,贊道:“任都知服侍著皇后娘娘,走眼不走心,沈某佩服。”
任守忠眼高于頂,習慣性的敲打了一下沈安。沒想到竟然被反擊了。
這個反擊很凌厲,任守忠不得不起身道:“某說錯了。”
沈安笑瞇瞇的道:“知錯就改,這還是個好人嘛。”
被戴了個好人帽子的任守忠冷冷的看著沈安,說道:“結親不成自然可以婉拒,為何要動手?”
他在等著沈安拿撒尿來說事。
可沈安卻說道:“那曹定為何要當眾攔截沈某?他難道不會上門拜訪嗎?”
這是想造成既定事實,不然就毀掉果果的名聲。最次也是覺得沈家不值得曹家尊重。
任守忠冷哼一聲道:“那也不至于動手。”
沈安定定的看著他,目光漸漸轉為冷漠,然后淡淡的道:“我樂意,你要怎地!?”
任守忠霍然起身,怒道:“你這是對圣人不敬!”
沈安一拍桌子,問道:“這是娘娘的意思嗎?”
任守忠陰冷的點點頭道:“是又如何?”
后宮不得干政對于大宋來說就是個扯淡的規矩,沒這回事。
從老早開始,老趙家就有在皇帝不能正常視事時,由后宮來垂簾聽政的習慣。
而且這事兒任守忠覺得是沈安做過分了,沒啥不能說的。
你有本事再嗶嗶給我看看!
任守忠從出宮時就發誓一定要把這事兒辦的漂漂亮亮的,好在皇后那里得個好印象。而沈安一介少年,眼瞅著就被他逼入窮巷,這事兒,它成了啊!
想起上次的事,任守忠不禁微微而笑。
他逼視著沈安,正準備乘勝追擊,沈安冷冷的道:“娘娘也得講道理,不然咱們到官家那里說話。還有……聽聞娘娘有個兄弟好道……”
任守忠知道這事,他覺得沈安這是詞窮了,就冷笑起身。
“某走了,你好自為之。”
“慢走不送!”
沈安只是微微欠身,并沒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這太過分了啊!
任守忠指指沈安,然后微微點頭。
——咱們這就算是結仇了啊!
他冷笑道:“回頭見。”
‘我樂意,你要怎地?’,這話就是沈安自承過錯,他只需把這話帶回宮中去,皇后不管是自己對沈安下手,還是告訴官家求做主,都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格局。
回頭見……回頭你被收拾了,某再來痛打落水狗!
他得意洋洋的出了沈家,正好碰到氣勢洶洶的曹承輝,就冷冷的道:“圣人的話都不聽了嗎?”
曹承輝見他從沈家出來,就問道:“圣人要如何懲治他?”
皇后讓曹家人莫干涉此事,曹承輝卻是憐子心切,恨不能沈安被一把抹成白身。
任守忠矜持的點頭道:“圣人自有分寸,他……等著看熱鬧吧。”
曹承輝大喜,回家去就呼朋喚友,為此慶賀了一番。
第四更送上,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