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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誰的勝利?

  一夜豪雨,清晨的空氣好的讓人陶醉。

  沈安打著哈欠在跑步,手中還拿著一把木劍。

  “哥哥!”

  果果那嬌嫩的聲音就是最好的提神器,沈安回身蹲下,果果就飛跑著撲進了他的懷里。

  她稍稍后仰身體,皺眉看著哥哥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去在他的眼角撇了一下。

  “哥哥有眼屎!”

  “還有,頭發都立起來啦!”

  果果伸手去壓哥哥的頭發,只是沒用。

  好吧,昨晚只睡了兩個時辰的沈安覺得老懷大慰。

  然后他就在妹妹的央求下開始了‘降妖除魔’。

  左手先比劃一個劍訣,右手執著桃木劍,沈安目光銳利的盯住了前方,喝道:“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形!”

  果果在邊上興高采烈的嚷道:“哥哥快抓鬼!”

  一群人都在看著,沈安念道:“嘛哩嘛哩哄,慢慢哄……疾!”

  “哇!哥哥好厲害呀!”

  沈家在歡聲笑語,王家卻是一片愁云慘淡。

  王安石病了。

  他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紅。

  郎中起身道:“郎君這是淋雨之后的病癥,要發發汗,祛除了寒濕才好。某這里開些藥,你家且煎熬給他喝了。”

  吳氏應了,然后讓人帶著郎中出去。

  王安石嘆息一聲,說道:“這只是小事。”

  吳氏嗔道:“都發熱了還是小事?還有,這頭發怎么都翹起來了?”

  王安石很想說是被雷電麻的,可覺得自家妻子怕是不會相信。

  “是拉的。”

  “什么拉的?”

  女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展示出神探的天賦。

  王安石無語看著虛空。

  “是雷電麻的。”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坦白。

  “雷電?”

  吳氏看著自家表哥兼夫君,眉間多了憂郁。

  表哥竟然開始騙人了。

  王安石和妻子的感情很深,相互都很了解,所以一看就知道吳氏這是在慪氣。

  這真是雷電麻的啊!

  他覺得自己是蒙冤了,然后就突然想起了昨夜和兒子的對話。

  那兒子會不會也覺得自己蒙冤了呢?

  “讓元澤來。”

  王雱隨后來了,先問候了父親的病情,然后又乖乖站在邊上,隨時準備侍奉。

  這就是此時的規矩。

  長輩病了,你得守著照看。

  王安石幽幽的道:“昨夜為父去了沈家……看到了雷電……”

  本來默然的王雱突然就歡喜的問道:“爹爹,雷電引下來了嗎?哎!安北兄本來說昨夜叫我也去看,只是……”

  只是某被自家爹爹一巴掌打的沒臉去了。

  王安石苦笑道:“見到了。”

  王雱心中一喜,問道:“爹爹,安北兄說是藍色的,可對嗎?”

  王安石點點頭,想起昨日自己說只要能看到引下來的雷電,就讓他去學雜學……

  老夫的心很亂啊!

  “爹爹,安北兄說打雷的時候不能站在樹下,也不能站在空曠的地方……”

  他的聲音漸漸的低沉了下去……

  他不準備放棄自己的理想,但卻也不準備去頂撞自己的父親。

  就在他的臥室里,一個包袱靜靜的放在床上。

  “爹爹您好生養著。”

  王雱起身,然后看了父母一眼就急忙低頭。

  他怕自己會流淚。

  我走了,你們要保重。

  等孩兒學成歸來,到時候再來請罪。

  他緩緩走出房門,然后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傷感。

  少年熱血,就算是有什么憂愁也會很快拋棄。

  “元澤。”

  “爹爹。”

  王雱回身,再次看了父母一眼。

  王安石壓了壓頭發,在吳氏那‘溫柔’的注視下,板著臉道:“你……不可丟下了詩詞文章。”

  王雱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爹爹……您……您這是同意了?”

  王安石把目光偏過去,不肯再說話。

  這是父親的尊嚴在作祟。

  吳氏笑瞇瞇的過來,給王雱使個眼色,然后說道:“切記不可丟了詩詞文章,否則打斷你的腿。”

  王雱歡喜的道:“好。”

  這是一次斗爭,他在這次斗爭中竟然取得了勝利,那歡喜幾乎要直沖云霄。

  沈安說過從未有不勞而獲的勝利,所以他就想起了昨夜的雷電。

  安北兄,您果真是無所不能啊!

  沈安知道王雱在歷史上沒啥好結果,王安石也沒好結果。

  如今王雱轉了雜學,王安石的萬言書也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這個世界在漸漸變化,他不知道是好是壞。

  但當他看著下面的學生時,就覺得這個世界終究會越來越好。

  “……雷電的產生……”

  郭謙和陳本都不喜歡去旁聽沈安的課,國子監上課時他們二人就在看書。

  書很好看,在娛樂項目少的可憐的時代,看書就是一個最好的消遣。

  窗外陽光燦爛,郭謙靜靜坐著,手中捧著一本書。

  屋內突然黑了一下,這是有人路過。

  郭謙把書放下,問道:“誰?”

  無人回答。

  他皺眉開了房門,探頭往外,然后就看到了幾個男子。

  “你們找誰?”

  國子監上課時需要安靜,閑雜人等不許入內。

  這幾人是干啥的?

  門子呢?

  郭謙怒了。

  邊上的陳本也聞聲出來,同樣是怒不可遏。

  “站住!”

  他的脾氣更差些,直接就追了上去。

  那幾個男子簇擁著一人前行,聞聲有一人回身。

  “止步!報名!”

  回身的男子身形高大,目光銳利。

  前方的男子也止步了,他緩緩回身,微微一笑。

  “官家……”

  來人正是趙禎。

  “放他過來。”

  趙禎很和氣,郭謙卻激動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陳本同樣是在哆嗦。

  國子監沒落至今,別說是官家,連宰輔都不來了。

  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朕聽聞國子監很是熱鬧,就來看看。”

  郭謙激動的道:“是啊!國子監現在和廟會差不多,很熱鬧啊!”

  陳本的臉頰抽搐著,想提醒郭謙,廟會是亂糟糟的熱鬧,而國子監要有紀律。

  可郭謙卻被官家駕臨的巨大榮幸給弄的七葷八素的,哪里還會去管旁的。

  “官家,國子監現在的學生不夠多,臣想著哪一日能有幾千上萬人,那才是我大宋的煌煌氣象……”

  趙禎微微點頭,“好,朕便等著那一日。”

  說話間一行人就來到了教室邊上。

  這個班是在上儒學課。

  “……做文章就是一個字,勤!”

  里面的大儒在講課,很是專注,都沒發現窗外的趙禎。

  他激情四射的說道:“每日一篇文章你做不好,那就做兩篇,三篇……一句話,就是做!不停的寫,歐陽公的賣油翁都看過吧?”

  “看過。”

  大儒滿意的點點頭,“世間萬般艱難事,我亦無他,唯手熟爾。文章寫多了,自然是看著題目就眼熟,下筆更是胸有千言,隨筆端而出……浩浩蕩蕩,不可抑制,不可抑制啊!”

  趙禎微微點頭,撫須微笑。

  郭謙心中得意,就低聲道:“官家,學生們都說現在寫文章好了許多,就如同一朝開悟般的順暢。”

  趙禎滿意的指指前方的教室。

  幾人走了過去。

  “……物理不要死記硬背,最好的就是理解。比如說雷電的原理,讓你們死記硬背有何用?過了一年半載的全都忘光了。可若是能理解,徹底的了解了雷電的起因,那么就算是十年八年,甚至是一生,哪怕是臨死前,你們都會牢牢的記得。”

  趙禎看了郭謙一眼。

  前面的大儒說要多寫,用量來堆積熟練程度,近似于死記硬背。

  可這邊卻說不要死記硬背,而是要理解。

  這個……

  郭謙有些尷尬,低聲道:“官家,沈待詔的課……別具一格,對,別具一格。”

  “我知道有人不以為然,在背后說什么學了這個沒用。可我要告訴你們,有用,有大用。”

  沈安笑瞇瞇的道:“其一,知道了雷電的奧秘,以后雷雨天你們可還敢在樹下站著?”

  “不敢。”

  “可敢在空曠的地方站著?”

  “不敢?”

  “說書,學生……學生想請教一事。”

  蘇晏站了起來,目光中全是悲傷。

  是這個淳樸的學生啊!

  被貿然打斷課程的沈安并未生氣,問道:“何事?”

  蘇晏說道:“說書,學生的母親是個好人……可后來她在打雷時出去找學生,結果就在野外被雷給劈……劈了。”

  沈安微微低頭表示同情,有學生卻說道:“這是不孝,肯定是不孝舅婆。”

  舅就是阿舅,指的是公公。婆是阿婆,指的是婆婆。

  沈安喝道:“閉嘴!回頭抄寫雷電五百遍。”

  學了我的課,還說這話,這學生不是沒認真聽,就是重度迷信患者。

  蘇晏流淚了,哽咽道:“我娘好……對誰都好,可在被雷劈了之后,村里的人都說我娘不孝舅婆,老天爺降下神罰……說書,學生恨不能那日被雷劈死的是自己啊!”

  他在嚎啕大哭,“直至遇到了說書,學生……學生才知道雷電不是老天爺……不是老天爺啊!我娘……冤!冤!冤!”

  沈安也有些震撼了。

  一位母親在雷雨天出門尋找孩子,這是本能。

  可野外容易被雷擊,這是悲劇。

  悲劇本就讓一家人痛苦不堪,可外人的流言卻讓人絕望。

  他下意識的說道:“可以試試,在野外豎立著鐵桿子就能吸引雷電,邊上再綁著雞鴨什么的……”

  這是個依舊蒙昧的時代,沈安覺得自己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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