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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士別三日

  從唐末開始,到大宋建國至今,中原不管是混亂還是平靜時期,都是窩在家里種地。

  咱們拼命的種地,種出糧食大家吃。

  可人口越來越多,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最終大家發現糧食不夠了,錢也不夠了。

  咋辦?

  一群人就想到了開源節流,于是改革應運而生。

  各種手段都想過了,可誰都沒想過對外……

  咱們不是該種地的嗎?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咱們還是躲在家里種地好了。

  沒有人想到去外面尋找出路!

  趙禎在看著趙仲鍼。

  第一個問題趙仲鍼的回答是‘人定勝天。’

  人能從自然中尋找到更多的財富。

  而后面對富弼有些勉強的反駁,他直接回應以‘向外擴張’

  這是一個從未有過的答案。

  這個少年銳利的讓人覺得刺眼。

  大宋的皇儲和帝王從未有過這等銳利,所以富弼覺得有些心慌。

  于是他看向了沈安。

  他希望這是沈安的態度,而趙仲鍼只是鸚鵡學舌。

  可沈安卻只是在微笑著,并有一些驚訝之色。

  顯然這個回答是趙仲鍼自己的選擇。

  如此才讓人感到震驚。

  趙禎悚然而驚,他不知道這個回答是好是壞,可卻知道這代表著進取之心。

  他是守成之君,這一點他自己清楚。

  一代守成,下一代呢?

  漢初受辱于匈奴,幾代君王臥薪嘗膽,最后由漢武帝一朝復仇。

  這是最能激勵帝王的事跡,但文人們卻每每把漢武帝的武功歸咎于窮兵黷武。

  富弼覺得趙仲鍼的這種想法很危險,他正準備反駁,趙禎卻說道:“此事就此作罷。”

  官家攔截了后續的辯論,這是什么態度?

  趙仲鍼行禮告退,他是昂著頭走出了大殿,身后是沉默的君臣。

  他們覺得自己失敗了。

  他們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暮氣,并有些不知所措。

  沈安被趙禎留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這些君臣被趙仲鍼的一番話給弄懵逼了。

  一個循規蹈矩,做事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地方,突然來了個不肯守規矩的少年,一下就被炸懵了。

  歷史上趙仲鍼進宮之后,有一次竟然穿著盔甲去見曹太后,那時的他就想著要用刀槍去為大宋贏得尊嚴,贏得新的土地。

  相比于守成的趙禎,這個少年才是大宋的英主!!!

  趙禎坐在上面,面色百變。

  怎么評價趙仲鍼的話?

  宰輔們也在等著答案。

  趙禎突然問道:“天下財富有定數,你如何看?”

  他在懷疑,懷疑這一切都是沈安教的。

  富弼更是不加掩飾的看了沈安一眼,目光冷冷的。

  他覺得沈安和趙仲鍼是在取巧。

  面對君臣的質疑,沈安說道:“陛下,先前若是問臣的話,臣會回答財富從不會受到限制。”

  富弼皺眉道:“且道來。”

  趙仲鍼受教于沈安,富弼想知道沈安對財富的看法。

  沈安從容的道:“先民并無財富的想法,以物易物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那時的財富有多少?”

  “時至今日,看似田地都被開墾完了,可水利呢?培育良種呢,改良施肥呢?”

  富弼干咳一聲,老臉微紅,說道:“這些增加不了多少。”

  你煤!

  沈安真想怒喝一聲老朽!

  可他更喜歡用語言來打擊對手。

  你要狡辯?

  呵呵!

  他微笑道:“富相,說個簡單的,香露您肯定知道吧?”

  富弼心中一顫,終于知道自己剛才心中的不安來自于何處了。

  沈安很是從容的道:“香露的原料能值多少錢?”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很是輕松的道:“不高。可幾種不值當多少錢的東西聚合在一起,經過臣苦心孤詣、耗費了大半年的測試,換來了多少錢?”

  “那些人開始在無法種植糧食的荒地上種花,到了季節就收割,然后曬干賣給香露作坊,這財富哪來的?”

  他看著富弼問道:“富相,按照您的說法,原先的荒地不能生產財富,可種花之后,我這里收購干花,這就是錢。其后干花變成花露,直接賺了外藩的錢……誰說財富有定數?”

  財富來源于人的頭腦和能力!

  后世說石油要用完了,絕望的氣息開始彌漫。

  結果替代能源越發的興盛了,甚至還有什么可燃冰和頁巖油氣的發現,至于更高段位的新式能源也在不斷開發之中。

  富弼的臉上顫抖了一下,他想辯駁,但卻發現找不到理由。

  “比如說一塊地不好,咱們整理一番,修修水利,于是畝產大增,這是什么?”

  沈安斬釘截鐵的道:“這是人在生產財富!也只有人才能確定財富的多少,而不是什么有定數。”

  君臣啞口無言,因為他們說財富有定數時,沒誰去舉例,而是大而化之的提出了一個說法。

  可沈安卻有禮有節,連續用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論點。

  沈安痛心疾首的道:“陛下,咱們不能坐吃等死啊!那么多可以增加財富的辦法,為何不用呢?”

  換做是別人的話,肯定會和沈安胡攪蠻纏,狡辯也好,詭辯也罷,定然不會罷休。

  可富弼卻拱手道:“老夫且慢慢思慮此事,今日卻是無法應答了。”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內侍,他帶來了奏疏。

  “陛下,郡王府的趙仲鍼說忘記了奏疏。”

  少年人啊!

  沈安不禁想笑。

  這是覺得自己大獲全勝,走的時候就嘚瑟了,結果忘記了奏疏。

  若是以往,趙禎肯定會壓下,等后面有時間再看。

  可現在他卻接了過來,然后仔細看著奏疏。

  等看完后,他抬起頭來,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唏噓的說道:“趙仲鍼建議興水利。”

  這個建議不少人都提過,所以宰輔們不覺得有什么稀奇。

  趙禎嘆息一聲,“他建言不要征發民夫,而是雇傭,讓那些農閑下來的農夫去修水渠掙錢。等水利修好之后,來年田里的出產會更多,而農夫的手中就有了錢。有錢肯定要花銷,到時候商人、匠人……許多人都會得利,連朝中都能多了稅……這樣的事,朝中虧空也要做。”

  這是拉動雞滴屁的好辦法,投資基建。

  這個跨越時代的想法讓這群土鱉君臣們再次震驚了。

  錢還能這樣用?

  水利還能這么修?

  給百姓工錢還能有這么多好處?

  他們習慣性的節約,只想著節約每一文錢,然后就心安理得的安享所謂的太平。

  就像是一潭死水!

  不,是糞水!

  如今這潭糞水被人丟了一顆大石頭。

  噗通!

  臭烘烘的糞水被炸了起來,君臣都覺得渾身濺濕,臭不可聞。

  趙禎喃喃的道:“朕要慢慢想想。”

  富弼覺得自己也得慢慢的想想,不過卻贊道:“小郎君的眼光宏大,陛下,宗室后繼有人啊!”

  這話有些站隊的味道,富弼說完就后悔了。

  可趙禎卻點頭道:“他近一年來的長進很大……”

  他不禁看向了沈安。

  趙仲鍼的變化都是沈安帶來的,這個值得夸贊。

  “你很好。”

  趙禎夸贊人的越少,就說明越慎重。

  沈安心中樂開了花,說道:“陛下謬贊了,臣只是點撥些,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去琢磨出來的。”

  趙禎微微點頭,覺得他總算知道謙遜。

  可沈安隨即就讓他失望了。

  韓琦正在看著沈安,目光幽幽。

  沈安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但總覺得要挑釁一下才舒坦,于是就沖著韓琦挑挑眉。

  這一臉的嘚瑟啊!

  趙禎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說道:“朕亦不知該賞你些什么,如此宮中的香露以后還是給錢吧。”

  這個不要臉的……

  沈安后悔剛才拿香露來做例子了。

  趙禎面帶微笑,分明就是說你的香露原來成本那么低啊!那你是不是心太黑了。

  富弼也含笑看著,說道:“安北家大業大,簡直就是陶朱公再世,讓我輩羨煞啊!”

  宰輔們都紛紛點頭。

  曾公亮贊道:“安北當初帶著妹妹進汴梁時可是兩手空空,這不過是一年多,竟然已經作用偌大的身家,陶朱公怕是都比不過啊!”

  陶朱公就是范蠡,傳聞他幫助勾踐復仇之后,就帶著西施泛舟湖海,遨游山間,好不逍遙。

  文能幫帝王立國,商能賺到旁人一輩子都無法奢望的財富,還能把當時最美的美女給拐跑了……

  這就是人生贏家啊!

  他們確實是羨慕沈安賺錢的本事,若非是身份限制,早就去請教了。

  如今沈安自爆香露的成本低廉,這個竹杠不敲白不敲啊!

  這可是沈安自己說出來的,所以也算是作繭自縛。

  沈安伸出一根手指頭,然后面色堅毅。

  趙禎點頭道:“如此也好。”

  酒水再度漲價一成。

  不過沈安卻甘之如醇。

  趙禎不差這點錢,他是有些郁郁了。

  看到沈安帶出來的趙仲鍼這般銳利,眼光高遠,讓他有了些危機感。

  年邁的帝王,少年有為的宗室子……

  反差太大了啊!

  于是沈安就只得破財讓他心理平衡。

  “來人,賞趙仲鍼好馬一匹!”

  趙禎可不會白拿沈安的東西,馬上就給了彩頭。

  宰輔們有些驚訝,肖青卻面色難看。

  大宋缺馬,所以趙禎送馬給趙仲鍼,這味道就值得品味了。

  ——吾家千里駒?

  如果是這個態度的話,趙允良父子倆得吐血。

  趙仲鍼一路到了郡王府,高滔滔早就等著了。

  “我的兒,看你都曬黑了,身上也皺巴巴,都瘦了……”

  高滔滔一迭聲叫人去準備洗澡水和食物,又叫人去請郎中來。

  “去那種地方作甚?還不如好好在家里讀書。那個沈安也真是的,你翁翁那邊不是說咱們穩住就行了,他偏生要帶著你去鄉下……”

  高滔滔在嘀咕,趙仲鍼卻飛快的洗澡出來,然后趕緊吃了一碗湯餅,趙允讓那邊的人就來了。

  “郡王讓小郎君去一趟。”

  趙仲鍼一口喝了面湯,然后起身就跑。

  “慢些慢些!”

  高滔滔拎著裙裾追出去,卻只能看著兒子的背影一閃就消失在大門外。

  她埋怨道:“這孩子以往吃飯都是慢條斯理的,而且他何時喝過面湯……這才是三日,竟然就變成了這樣,這是何苦呢!”

  “你不懂。”

  高滔滔回身,看到趙宗實站在屋檐下,神色不喜不悲,有些像是……

  得道高僧?

  她打個寒顫,笑道:“官人給妾身說說。”

  她走過去,很是自然的拉住了趙宗實的袖子,就像是他們剛新婚之后的那種親近。

  他們在幼時都被接進宮中養著,在那個能吃人的地方互相取暖,總有些互相憐惜。

  院子里沒有下人,趙宗實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低眸看著她,說道:“孩子總是會長大,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咱們倆都是曾經被困在宮中的鳥兒,只能看到頭頂上的那片天空,難道仲鍼也該如此嗎?”

  想起當年在宮中的歲月,趙宗實的面上多了一抹紅色,卻不是激動,而是厭惡。

  高滔滔握緊了他的手,柔聲道:“我知,只是擔心仲鍼罷了,那沈安把他丟在城外住了三日,能知道什么民情?趙宗絳那邊已經得了彩頭,咱們這邊若是不動還好,好歹可以說是不屑于比較這個。可仲鍼去了呀!若是得不到官家和宰輔們的認可,那……”

  趙宗實的面色微變,手猛地一松,高滔滔急忙握緊了他的手,說道:“好,我不該這般市儈……只是那沈安卻有些兒戲……”

  她扶著趙宗實往里邊去,邊走邊說道:“體察民情該帶著幕僚去,各方考察后匯總,然后回來大伙兒一起商議,穩妥的上一份奏疏……可他竟然讓仲鍼進宮……也不知道如何了……我卻不敢問,怕氣壞你……”

今天四更,老時間。大伙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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