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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給趙仲鍼上課

  開封府的大門外貼著一張紙。

  “金肥丹的制法……”

  一群人在圍著看,聽著前方的人在念。

  “……這些東西弄散弄碎了攪合在一起,埋于坑內,或是堆放于廢棄的屋子里……”

  一個老農詫異的問道:“這就是金肥丹?那么簡單的東西,不能吧?”

  眾人都有些不解,覺得這配方也太簡單了些。

  前方有小吏在,他大聲的道:“這東西是沈待詔弄出來的,他說了,大道至易至簡,越是好東西,它就越簡單。那些看著弄不懂,故作神秘的東西,大多是虛張聲勢,并無多大用處!”

  眾人聽了覺得很形象,有人就說道:“可這話怎么覺著不對勁呢?小人看書本就覺著神秘……”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小吏也懶得管,只等著下一批人。

  沈安和趙仲鍼就在后面。

  “去看看。”

  趙仲鍼興奮的道:“若是天下都用了……安北兄,你為何要阻攔金肥丹的制法通行于天下呢?”

  沈安和他上馬,然后說道:“你要記住了,大宋的情況很復雜,打個比方,這里說金肥丹必須要通行天下,各地官員要督促……你信不信,此事最后會變成一個斂財的買賣。”

  趙仲鍼不解的道:“斂財的買賣?不能吧,這是免費的。”

  這個孩子還是有些天真啊!

  不,不是天真,而是對下面官吏的無恥沒有心理準備。

  沈安覺得有必要給他上一課:“地方官吏是虎狼,明白嗎?蝗蟲腿上都要刮油的人,你說金肥丹這等事他們可會坐視?”

  趙仲鍼摸著下巴,“能這么不要臉?”

  “比這還不要臉。”

  沈安帶著他去找到了王天德。

  王天德越發的胖了,見他們進來就笑道:“稀客稀客,快進來奉茶。”

  沈安搖搖頭,說道:“老王,你以前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官吏,給仲鍼說說。”

  王天德倒吸一口涼氣,就目視沈安。

  說真的還是假的?

  這位可是未來的太子啊!

  要是說真的……

  趙仲鍼察覺到了他的意思,就淡淡的道:“假話就不必說了。”

  王天德趕緊賠笑道:“哪里的話,某這里斷然不敢欺騙小郎君。”

  他想了一下,說道:“各地的官吏吧,他有好有壞,好的不少,壞的同樣不少……”

  “老王,別扭扭捏捏的。”沈安說道:“舉例子,說具體的事。”

  王天德干笑道;“具體的事多不勝數,某就說說那年在舒州遇到的事吧。”

  “那年某帶著伙計去舒州進貨,剛進了貨,準備啟程時,就見到小吏拿人。那人家中頗有些錢財,邊上有人說這人心善,街坊鄰居就沒有不說好的……”

  趙仲鍼垂眸聽著,隨著進宮時間的臨近,他也在準備著。

  從身份到思維方式,到行事方式,他都在慢慢的轉變之中。

  “那人只喊冤枉,那小吏冷笑說他不去當值,就是不服役……而且還鼓動人不去服役……”

  趙仲鍼思忖了一下,問道:“這等人不是該抓嗎?”

  賦稅是一個國家的根基,若是人人逃稅,不去服役,那這個國家還剩下什么?

  王天德笑道:“假的。”

  “假的?”

  “對。實則是有官吏看中了他的產業,就巧取豪奪,可那人不肯退讓,這些人就尋個借口,直接拿了他……”

  “此事倒是簡單。”

  沈安見趙仲鍼有些憤怒,就覺得有些好笑:“這些事每日每刻都在大宋發生著,你氣不來。唯一的辦法是什么?”

  趙仲鍼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吏治,萬事之首!”

  沈安的眼中多了欣慰和得意,說道:“對,就是這個意思。一個國家有再多的革新手段,再好的革新方法,可卻需要有無數稱職的官吏來推行。若是吏治混亂糜爛,再好的革新想法也會變成禍害百姓的手段!”

  趙仲鍼起身拱手,肅然道:“謹受教。”

  沈安起身拱手還禮:“應當的。”

  這是一堂吏治課,沈安只想告訴趙仲鍼,這個天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做事之前得先看清楚這些官吏。

  趙仲鍼問道:“天下官吏清廉者有多少?”

  王天德苦笑道:“不知,不過想來不少。”

  趙仲鍼繼續問道:“此等事,或是害民之事,天下可多嗎?”

  王天德看著沈安,沈安重重的點頭。

  王天德的經歷豐富,見多識廣,是最可信的人。

  “小郎君,多不勝數……”

  趙仲鍼點頭道:“某明白了,這個天下……管這個天下的人有問題,這個天下它就好不了!”

  沈安的眼中多了歡喜,恨不能歡呼幾聲。

  這就是我引導出來的神宗,他不會再茫然把國家交給王安石去變革,不會茫然相信革新方法。

  老子算是逆轉了前世神宗的一半命運吧?

  趙仲鍼當先出去,沈安揮動了一下拳頭,對王天德點頭表示感謝。

  隨后兩人就去了城外,去看那些農戶。

  他們隨便找了個村子,一進去就能看到那些孩子背著筐子在撿東西。

  各種能制肥的東西都是他們的戰利品,甚至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也認真的背著個小籮筐。

  “若是官府強行推行,這一幕你看不到。”

  沈安對那些孩子笑了笑,然后低聲說道:“他們看到了沈家莊的增收,所以愿意試試,這就是自愿。百姓只要自愿,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等汴梁周邊的農戶增收的消息傳出去,這天下的農戶就會自愿去堆肥……而官吏,他們提供消息就夠了。”

  這就是職能轉變,當百姓自愿去干某些事時,官吏就成了輔助的角色,不添亂就好。

  進了村子,那些莊戶見他們神態自若,也沒人敢問來歷。

  此刻麥子已經曬干收了起來,農戶算是沒事干了。

  “農閑時節得讓他們找事做,不然手中短了錢糧,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哭了……”

  說話間沈安吸吸鼻子,說道:“有味道,去看看。”

  他站在左邊的人家外面喊道:“家里有人嗎?”

  “誰啊?”

  一個婦人急匆匆的出來,見到他們幾人后就鬧了個大紅臉,低頭道:“貴人這是……”

  “不是貴人,只是想來你家看看那個金肥丹的作法,可方便嗎?”

  婦人回身喊道:“官人,有人來了。”

  里面來了個大漢,沈安笑道:“打擾郎君了。”

  大漢撓頭道:“小事小事,盡管看。”

  進了他家,就見墻邊擺著兩個大缸子,缸子上面還蓋著蓋子。

  大漢回身道:“就是這個,今年做兩缸,若是好,明年就弄一間屋子來做。”

  沈安揭開蓋子,先嗅了嗅,再回身問了加的東西,等得知無誤后就說道:“隔幾日要摸摸,若是里面微微燙手,就要記得翻一下,否則里面的發酵好了,外面的卻還是生的……那就是夾生飯。”

  他拿過叉子叉了一下,滿意的道:“堆料很穩,不松不緊。注意別急,這個發酵要徹底才好,否則你把金肥丹弄到地里去只會壞事……”

  他放下叉子,拍拍手上的東西,“發酵不完全,金肥丹就會二次發酵,到時候會燒了根苗。”

  大漢眼睛一亮,歡喜的道:“某正說不大懂這些,郎君一番話……小人全都明白了,多謝,娘子,娘子……”

  婦人出來,大漢說道:“去村頭打一壺酒來,晚些請郎君喝酒。”

  沈安笑道:“不了不了,我等晚些還得回城,不麻煩了。”

  大漢又勸了幾句,見他們真的去意堅決,就遺憾的道:“還想和郎君說說話的,可惜了。”

  他把沈安和趙仲鍼送出去,剛出門,就見到十余騎黑甲騎兵,頓時就被唬住了。

  “二位郎君……不,貴人,小人……”

  黑甲騎兵冷冷的看著他,然后策馬過來。

  “無事!”

  沈安搖搖頭,對大漢說道:“多謝郎君,告辭了。”

  大漢搓著手,看著他們遠去后,回身喊道:“娘子,娘子。”

  婦人出來見他歡喜,就問道:“官人,是啥喜事?”

  大漢說道:“剛才來的是貴人呢!”

  “貴人?”

  有村民路過,就問了情況。

  “剛才那些黑甲騎兵進來,是邙山軍呢!”

  “邙山軍?”

  “是呢,邙山軍。”

  大漢歡喜的道:“那位郎君豈不就是沈待詔?”

  他歡喜的道:“沈待詔方才來我家,還指點了某做金肥丹呢!”

  村民一聽就艷羨的不行,等村老得知后,就埋怨道:“待詔平白給了金肥丹的制法,咱們得了偌大的好處。還有,前日那個救心丸的方子,大伙還誤會了沈家,連老夫都背地里罵了幾句,丟人啊!”

  幾個村老一陣唏噓,“最后待詔家里還出錢給醫館,配的救心丸不要錢的送,只要診斷是心疾家貧,一文錢都不收……多好的人啊!”

  另一人埋怨道:“沈待詔來了村里,為何不請他用飯?你家若是沒錢,只管言語一聲,村里湊一湊,好肉好酒也能弄出來。”

  大漢苦著臉道:“請了呢,待詔說有事回城。”

  村老罵道:“蠢貨!那是托詞。待詔是舍不得讓你家花費。”

  “是個慈善人啊!”

  大漢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懊惱的道:“早知道先前就拉住他不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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