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起家倚仗的是叔父種放,靠著叔父的恩蔭得了官做。后來卻是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了起來。
他在西北一步步的站了起來,最終豎起了種家將的大旗,成為大宋的將門之一。
種世衡去了之后,他的八個兒子都很能干,可卻少了一個扛旗之人。
種諤就是想謀求那面旗幟。
——知青澗城這個職位就是種家的大旗!
張昇答應為他說話,種諤起身道謝,然后告退。
“聽聞你昨日遇到了司馬光,還笑談許久,可讓他代為籌謀了嗎?”
種諤的眼中多了冷色,拱手道:“家父去后,大哥上書為家父數功,被龐籍壓制。”
龐籍就是司馬光的宦海大恩人,所以當一體視之。
當年之事早已消散,但種諤這種不求第二人的態度還是贏得了張昇的贊許。
求人辦事很正常,但你最好別亂求。
你求某人去辦某件事,轉過頭又去求別人辦這件事……正所謂一事不煩二主,你為了一件事去求多人,就好比生病了請一群郎中來診治一樣,都是得罪人的事兒。
“你且去,等著消息就是了。”
種諤躬身,心中漸漸涌起了期待。
知青澗城,他希望能在那里扛起種家將的大旗,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
“相公!”
剛出們,就見一個小吏急奔過來。
種諤避在一邊,然后準備離去。
“種副使且等等。”
小吏沖著他拱手,堆笑道:“有好事。”
種諤心中一動,就微笑拱手,卻也不進去,就在外面等候。
這是知禮。
張昇微微頷首,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儒種放的侄孫,這禮儀一點都不錯,比那些粗俗的武人好多了。
“是何好事?”
小吏說道:“相公,剛來的消息,官家令種副使和折克行一起出來練兵。”
這是牽制!
張昇瞬間就理解了這個安排的含義。
這是要讓他們二人各自操練一支禁軍,若是好,自然會擴大化。
“種諤……”
種諤進來行禮,“相公。”
張昇飽含深意的道:“若是能壓制住折家子,知青澗城小事一樁,而且此后的好處頗多,你可懂嗎?”
種家壓住了折家,好處當然多多。
種諤躬身謝了。
張昇問道:“可能贏了折家子?”
種諤沉聲道:“下官不會墜了種家的將門之名。”
這是將門之爭!
而且在趙禎和宰輔們的推波助瀾之下,越演越烈了。
折克行得知消息已經晚了些時候。
“練兵?”
“為何不是我叔父?”
折繼祖更名正言順一些,折克行還是太年輕了。
沈安在寫石頭記。
楊卓雪已經念叨許久了,若是按照前世的說法,他斷更的時間太長,十惡不赦。
“練兵?”
沈安覺得這事有趣了。
“是好事。”
大宋軍隊一直在和平的光暈沐浴下嬉戲著,后來和西夏人的幾次交鋒又讓他們打起了些精神,可終究還是越行越遠。
折克行說道:“某知道是好事,可和種家人相爭無趣。”
他這話說的有些平靜,沈安問道:“是怕爭不過他?”
折克行搖頭道:“爭過爭不過都是虛的,兩家離遠些才是真的。”
“你說了這話某才放心。”
沈安把毛筆一丟,絲毫沒有繼續斷更的愧疚感,起身說道:“出去走走。”
天氣已經有些微涼,兩人在院子里緩緩踱步,頭頂不時有落葉飄下。
沈安伸手比了一下折克行的身高,說道:“你如今也算是高大魁梧了,此后折家的重任肯定會壓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得有腦子。此次練兵就是一次展示,至于和種家的關系,遠著些,最好有些不傷大雅的仇怨,這樣也能讓上面安心。”
將門聯手,那就是謀逆的前兆。
“多謝安北兄。”
折克行行禮,沈安愕然道:“你謝我作甚?”
折克行正色道:“沒有邙山軍給小弟練手,沒有你說的那些,小弟此次輸定了。”
邙山軍就是一個試驗品,沈安在前世所知曉的理念都用在了他們的身上,結果打造出了一支讓人膽寒的軍隊。
殿前司,李璋看著種諤和折克行說道:“此次官家令你二人操練禁軍,某這里出萬勝軍十個指揮,你二人各領五個指揮,一個月后見分曉,可有異議?”
種諤沒有看折克行,拱手道:“任憑殿帥吩咐。”
折克行也拱手道:“下官無異議。”
種諤的年紀幾乎能做他的父親,二人并肩站著,李璋見了不禁暗自嘆息。
等他們出去后,手下有人說道:“殿帥,那折克行年紀輕輕的,怎么是種諤的對手?朝中難道要抬起種家來……和折家制衡嗎?”
種家這幾年有些默默無聞,而折繼祖在府州卻混的風生水起,折家將的威名漸漸的蓋過了種家將。
若非種放是大儒,若非折家有異族血脈,兩家早就勝負已分。
張昇淡淡的到:“主要是練兵,順帶制衡。”
“官家要看看這兩家誰是真本事,誰是……假本事。”
秋季最舒坦的就是睡覺。
秋風涼爽,蓋個薄被就很舒坦。
很久以前,沈安覺得自己習慣了一個人睡,和旁人擠在一起會失眠。
可現在他摟著媳婦睡覺卻很愜意。
當夜里他翻身過來,伸手去摟楊卓雪時,卻落了個空,然后就醒了。
他眨著眼睛,努力適應著黑暗的環境。
“……折郎君在練刀呢,練了一宿了。”
“讓管家去說說,讓他早些歇息。”
“好,娘子趕緊歇息吧。”
稍后房門打開,楊卓雪悄無聲息的摸了進來。
她渾身僵硬的躺在床上,然后緩緩放松……
“好生睡覺。”
沈安突然一把摟住了她,嚇得楊卓雪驚呼一聲,然后埋怨道:“醒了也不說。”
沈安笑道:“是陳大娘?”
“嗯。”黑夜里,楊卓雪說道:“怕是有些慌了。”
這是兩家將門的比試,容不得半點輕忽,折克行肯定是緊張了。
“不用管。”
沈安覺得年輕人必須要經歷這些,否則以后成不了大氣候。
按照大宋軍隊的編制,一個指揮滿編是五百人,不過滿編的很少。
“三百人一個指揮,一共一千五百余人,都在這了。”
折克行被丟在營地里,前方的五個指揮使拱手道:“見過折郎君。”
折克行點點頭,深呼吸一下,說道:“從此刻起,一切都要聽從某的指揮,誰越矩……軍律無情!”
治軍首在軍紀,折克行的第一步沒錯。
“列陣!”
一千五百人站成了陣列。
“站直了,對齊!”
“誰敢懈怠,重責!”
“那是誰在說話?拖出來!打!”
一個軍士說話被發現了,被拖出來時,有人在鼓噪。
“折家子,在京城耍什么威風?”
“這里是京城,不是府州!”
“折家子,滾出京城!”
氣氛漸漸有些緊張起來,折克行面色如常,邊上的指揮使們都尷尬不已,有人說道:“折郎君,要不……我等先處置了再說?”
折克行搖頭,若是任由指揮使們去處置此事,他再無半點威望,那還練什么兵?
他站在陣列的前方,看著那鬧騰的數十人,說道:“今日折某在此,軍律也在此,萬勝軍可還是大宋的軍隊?”
那些人依舊在鬧騰,漸漸的周圍安靜了,他們有些不適應,就左右看看。
折克行冷冷的道:“繼續說,折某在看著。”
那些人有些尷尬了。
他們原先以為同袍們會跟著起哄,這樣就算是法不責眾。
可誰曾想同袍們卻不給面子,把他們孤立了出來。
關鍵是折克行的話有些嚇人。
——萬勝軍可還是大宋的軍隊?
誰特么還敢鬧?
折家子可是要動手了。
折克行看著那五個指揮使,問道:“還等什么?”
那五人愕然。
你想干什么?
折克行咆哮道:“拿下他們!”
瞬間,沒有選擇權的五個指揮使面面相覷。
“你等可是同謀嗎?”
折克行冷冷的問道,這是最后的逼迫。
“動手!”
那五人別無選擇,再拖延下去,折克行絕對敢把此事捅上去,說他們陽奉陰違。
這樣的話,折克行算是練兵失敗了,可他們五人也會跟著倒霉。
關鍵是沈安在啊!
那廝和折克行是兄弟般的關系,他會坐視不管?
那數十人被拿下后還在叫囂,折克行冷冷的道:“某在西北見識過更兇悍的軍士,你們……汴梁的看門狗,也配和折某叫囂嗎?”
有人罵道:“折家子,可敢和爺爺一對一……”
主將不會答應這種要求,而會選擇令人打斷你的腿。
“放開他!”
折克行的話讓人驚訝,旋即那個大漢被放開。
“兵器還是拳腳?”
大漢看看折克行,說道:“拳腳。”
折家刀法凌厲,他覺得自己的拳腳有優勢,所以該揚長避短。
“好!”
折克行解下腰刀,丟在了地上。
腰刀激起的塵土還未落地,大漢就沖了上來。
他必須要干翻折克行,如此方有脫身的機會。
所以他拼命了。
一上手就是合身抱來,這是相撲的手段。
相撲在大宋的流行程度非后世所能理解,真正的相撲好手,一般人壓根就沒法近身。
折克行并未躲避,準備硬扛。
邊上的軍士們都驚呼一聲,覺得他怕是要被放倒了。
大漢心中狂喜,大吼一聲后,雙臂猛地合攏,準備去抓折克行的肩膀。
同時他一膝就頂了過去。
這個才是他的殺手锏!
你若是去格擋他的雙手,那么下面的一膝就能讓你跪地嚎哭,勝敗頃刻就分出來了。
“小心!”
有人喊了一聲,提醒折克行注意這一膝。
折克行已經出拳了。
他沒有躲避,沒有格擋,而是選擇了一拳……
“當年他把家傳的長刀送給果果時,說了一句話……”
沈安就在營地外看著這一幕,面沉如水。
“折家的家傳就兩個字……”
“不怕!”
后發先至的一拳,把大漢所有的攻擊都止住了。
那張臉幾乎被這一拳打成了平面,大漢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直接撲倒在折克行的身前。
這一刻,萬勝軍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