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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為老丈人出氣

  趙禎的面色潮紅,氣息咻咻,這在沈安看來就是內里出了問題,至少是上火。

  可他是怎么上的火?

  最近朝中也沒什么讓他惱火的地方,他這是怎么了?

  沈安一路琢磨著,出了皇城后,蘇洵父子就迎了過來。

  “安北,那蘇判官是誰?”

  蘇洵有些忐忑,剛才在外面等候時,他和蘇轍分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敢確定。

  邊上有幾個官吏在等候通稟,看他們目視這邊,并竊竊私語的模樣,分明就是在取笑。

  沈安正色道:“恭喜蘇公。”

  “什么?”

  蘇洵眨眨眼睛,問道:“恭喜老夫?”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面上充血,看著頗為紅潤。

  沈安笑道:“李諒祚偷襲秦州,蘇軾識破敵軍的行藏,被擒后臨危不懼,眾目睽睽之下手刃敵軍一人,從容進城……秦州賴他而轉危為安……”

  “我的兒……”

  蘇洵的身體開始顫抖,老淚縱橫的道:“你的娘去了,為父就擔心你們兄弟走錯路……如今你立下大功……為父也就放心了。”

  從謠言爆出來之后,蘇洵的壓力非常大。可他還得去編書,回到家中后還得面帶笑容的瞞著蘇轍……

  對蘇軾的擔憂讓他幾欲崩潰,剛才的忐忑更是催化劑,讓他的情緒一下就爆炸了。

  沈安這幾日也了解了一下,蘇洵這人……怎么說呢?這人有些護崽,王安石攔了蘇轍一次就被他恨之入骨,被罵為小人。

  而蘇轍……

  不得不說,龍生九子當真都不同。

  和蘇軾的豁達大氣相比,蘇轍更像是蘇洵的復制品。

  蘇洵年輕時大抵也是個憤青,脾氣焦躁,直至二十多歲才開始認真讀書。而且他不讀死書,有機會就出外游學,把子女丟給妻子程氏教導。

  其后他的人生道路便順暢了,不但讀書有成,而且還認識了不少貴人。等他攜子入京時,幾篇文章引得士林轟動,蘇氏父子三人名聲大噪。

  可惜程氏并未享受到這些光環,就在他們父子得意時便在眉山病逝。

  隨后就是宦途,蘇洵的年紀大了,仕途算是添頭,沒什么可說的;而蘇轍性情偏激,幸而留在了京城,若是此時下去任職,多半會被弄的灰頭土臉。

  蘇氏最出色的自然就是蘇氏,那詩詞文章一出來,堪稱是洛陽紙貴。

  可這個大兒子卻有些吊兒郎當的,做事不細心,被陳公弼多次敲打收拾。

  可這小子竟然敢反擊……

  眼瞅著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被傳言給淹沒了,蘇洵當真是心急如焚,恨不能飛去鳳翔府,一頓棍子把他抽醒。

  可沒等他找來棍子,捷報就來了。

  蘇洵的情緒一下就崩潰了,驚喜交加之下,差點就翻了白眼。

  蘇轍扶著他,自己也是眼中含淚,但卻歡喜。

  那邊的官吏聽到了沈安的話,幾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莫不是假的?”

  “那是沈安,這里是皇城外,他再厚的臉皮也不會說假話。”

  “那……難道蘇軾真的立下大功?可手刃敵軍……這個有些扯了吧?”

  “是啊!蘇軾的詩詞文章某是佩服的,可殺人,還殺的是兇悍的西夏軍士,某卻不敢相信。”

  “可那是沈安說的。”

  幾人有些驚訝,這時里面出來一個小吏,喊道:“蘇洵可在?剛才都在的,人呢?”

  沈安閃開一些,小吏才見到了蘇洵父子,他近前笑道:“蘇公,下官奉命傳話,令子蘇軾在秦州立下大功,這些時日的謠言皇城司自然會清理,請蘇公放心……這是……激動的啊!”

  見蘇洵眼中紅腫,小吏笑道:“蘇公今日便可回家歇息了,回頭叫人弄些好羊肉,再弄些好酒,人生當此時嘛,不樂呵算是什么大功?”

  這小吏一番話說得很是靈巧,大抵和市井小販也不差。

  蘇洵拱手謝過,說道:“多謝了。”

  小吏說道:“這是歐陽公令下官傳的話。”

  正所謂做好事要留名,所以這個要說清楚。

  蘇洵謝了,然后看著沈安,感慨的道:“當初子瞻跟著你廝混,老夫還嘀咕著,擔心他荒廢了功課,暗地里也敲打過幾次,可子瞻就是不理。如今看來,那不是廝混,而是正經事……”

  若非是沈安的影響,蘇軾此次大抵要被拖去西夏,然后成為大宋的恥辱和笑柄。

  所以蘇洵很是感激沈安,一把拽住他就走,說是回家喝酒。

  “蘇公,某這里還有事呢?真的有事,不是謙虛……”

  沈安沒法,最后只得說了自己的事:“我家丈人遇到了些麻煩……”

  蘇洵一聽就爽快的道:“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煩?走,一起去看看,若是能幫手,老夫……”

  他斜睨著沈安,用那種很是得意的口吻說道:“老夫當年四處游學,賊人可是遇到過的。若是有人想動手,且讓他飽嘗老夫的拳頭。”

  這老漢真是歡喜狠了,竟然和年輕人般的揮動著拳頭,結果身體一個踉蹌,幸而被蘇轍拉住了。

  三人一路到了御史臺,蘇洵在外面和兒子商議該怎么慶賀,是不是買半邊羊……沈安按照事先探聽到的消息找人。

  “林建?”

  “對,就說某找他有事。”

  守門的本想拒絕,可想起上次沈安鬧過御史臺一次,只得堆笑道:“待詔且等等。”

  “好說。”

  沈安擔心那個林建不敢出來,就說道:“動口不動手,沈某最喜歡以德服人。”

  某信你的鬼!

  門子想起上次被沈安抽了一頓的前輩,就進去通報。

  沒等多久,就見門子帶著了一個官員來。

  此人看著儀態瀟灑,臉上掛著微笑,風度翩翩。

  “可是沈待詔?”

  此人近前拱手,很是平靜的道:“某林建,沈待詔這是何意?”

  沈安站在門內,淡淡的道:“聽聞你在御史臺有些跋扈?”

  臥槽!

  門子幾乎想噴血。

  蘇軾的跋扈事件才將消散,你就拎著這個罪名來給人扣帽子,過分了吧?

  林建卻不慌不忙的道:“某在御史臺……這么說吧,某喜歡文章,在御史臺和同僚多有交流請教,你是為了楊繼年來的吧?他那邊執拗,和某幾番交流,卻……”

  他很是遺憾的道:“某都說了他的文章不行,可這人卻不肯認輸,幾次三番讓某也很是為難。其實這等交流是互相請益,可你知道的,若是對方的水準太差……就像是下棋,若是對手太差,和他對弈就是一種痛苦,甚至是一種煎熬,會讓你的棋力下降……”

  他說話間還攤開手,顯得很是無奈。

  “文章?”

  家中的媳婦說的含含糊糊的,大抵丈母娘那邊就沒弄清楚這事的來由,只說是有人為難。

  林建的姿態很高,而且深得羞辱人的真諦,一番話把自己架的高高的,順帶把楊繼年一腳踩到了泥地里。

  沈安似笑非笑的道:“你的文章很出色?”

  林建笑了笑,說道:“一般罷了……”

  某一般,楊繼年的就慘不忍睹了。

  門子得意的道:“林御史的文章在御史臺赫赫有名呢!”

  沈安好奇的問道:“多有名?”

  林建矜持的笑了笑,并不回答。

  門子說道:“上次有人寫了奏疏,說是好文章,來御史臺得意了一番,林御史出來口占一篇文章,那人掩面而去……”

  林建淡淡的道:“過去的事,說了作甚?”

  沈安問道:“是什么文章?”

  林建笑道:“不值一提的文章……”

  沈安突然就笑了,用很是邪惡的姿態問道:“那某和你交流請益一番可好?”

  林建一怔,然后笑道:“盡可來。”

  他覺得自己只需用一半腦子就能輕松的碾壓沈安。

  門子面色紅潤,顯然是想看沈安的熱鬧。

  “可某今日卻有些不舒服……”沈安側身,身后的蘇洵父子就露臉了。

  蘇洵笑道:“文章老夫不怎么樣,不過子由還行,子由。”

  “爹爹。”

  “去,和這位林御史請教一番。”

  竟然是蘇洵父子?

  臥槽!

  林建傻眼了,旋即胸口憋悶,只想吐血。

  這可是蘇洵,他當年的文章被歐陽修比作是賈誼。

  賈誼是誰?

  前漢的文學大佬,一篇《過秦論》千古流芳,其它文章同樣出色。

  這樣的蘇洵竟然說自己的文章不怎么樣,你讓大家怎么活?

  至于蘇轍,這位可是過了制科考試的人才,若非是觀點太過偏激,早已聲名大噪。

  這對父子站在御史臺的外面,林建只覺得一股冷風迎面吹來,讓他不禁后仰了一下腦袋。

  不是一個行業的,你就不知道面對本行業大佬的那種壓力。

  蘇轍的性子本就偏激,先前在后面聽到了林建的一番話后,就覺得此人是小人,所以他就忍不住拱手道:“還請林御史指教!”

  瞬間林建就覺得眼前多了一柄利劍。

  他微笑道:“某這里卻還有些公事,下次吧。”

  輸人不輸陣,咱先來個遁法再說。

  可他卻不知道蘇轍的性子,于是就悲劇了。

  “某知道御史事務不多,今日某誠懇請教,還請林御史指點。”

  楊繼年的性格不會去挑釁誰,林建多半是和他有矛盾,然后就借請教之名去羞辱他。

  羞辱一時爽,全家那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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