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的神色大部分時間里都是淡淡的,仿佛萬事不掛心。
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的眼中卻多了警惕:“誰”
他在漸漸的變化著,從開始時對進宮的厭惡和抵觸,到現在知道自保,中間過的很快。
“不外乎那幾人。”
趙曙揉了揉眉心,沈安心中不禁一驚。
大佬,你可千萬別犯病啊!
沈安不知道前世的韓琦等人為何會力挺腦子有問題的趙曙上位,但此刻犯病,終究會給人提供攻擊他的借口。
一個神經病能做皇帝你怕是腦子有問題吧 趙曙做不成皇帝,沈安就得帶著一家子跑路,跑的越遠越好。
所以你可不能再發狂啊!
趙曙松開手,眉間多了倦色,說道:“趙允弼第一,趙允良父子第二,都是野心勃勃之輩。不過官家那邊不會改主意,所以他們注定是白費功夫。”
他這話說的很輕松,可沈安卻輕松不起來。
“大王,此事得打壓下去。”
要是任由他們折騰,宗室可就離心了。到時候大伙兒振臂一呼,說不定能把你給逼瘋了。
前世可不就是這樣嗎 前世趙曙不敢登基,直接被嚇瘋了,然后曹皇后就趁勢垂簾聽政……
曹皇后還行,可終究壓不住宰輔,成了和稀泥的人選,所以沈安希望趙曙能有始有終。
哥,咱們能正經些嗎 趙曙的雙手猛地握緊,剛進來的趙仲鍼見了就說道:“爹爹,娘那邊找您有事。”
臥槽!
這是要犯病了嗎 沈安趕緊站起來,心中祈禱千萬別發作,否則就膈應了。
他這個毛病在外面發作沒事,可在宮中事情就大了去。
趙禎會認為他不堪重用,做了帝王會敗家,被宰輔們控制。
這種情況下自然要換人,而換人……
那是要出人命的啊!
趙曙的臉頰顫動一下,說道:“安北……此事你以為如何”
這是真的在情緒爆炸的邊緣了。
沈安放低了些聲音,說道:“大王,您這邊……那些宗室都是您的血親,不該坐視啊!他們既然能去撫慰,那您這邊為何不能呢”
趙曙大抵是在崩潰邊緣,就急促的道:“官家不一定會同意,還有,這需要不少錢。”
沈安盡量擠出些溫和的笑意,說道:“大王,您肯定不能去,否則事情就大了,有人會說您在邀買人心……可仲鍼沒事,在宮中百般無聊,臣以為該讓他去看看。”
他沖著趙仲鍼挑眉道:“年底了,該走走親戚才好,不然親戚們的心都冷了。”
“是啊!”趙仲鍼趕緊說道:“爹爹,孩兒長到這么大,好像還沒怎么走過親戚,官家想來不會反對。”
趙曙點點頭,面色稍微好了些,不過依舊有些掙扎。他的眼皮子在跳,這就是情緒失控的前兆。
“錢……”
“咳咳!”
沈安矜持的道:“大王,錢……咱不差錢。”
“可那是你的。”
趙曙的話讓沈安幾乎想落淚。
大佬,合著你竟然還沒有做皇帝的覺悟啊!
天之子,這天下的東西都是朕的。
這是好事,所以沈安正色道:“你大概不知道,仲鍼在暗香里有些份子。”
趙曙嗯了一聲,皺眉道:“他哪來的錢投進去”
趙仲鍼覺得被小看了,“爹爹,當初暗香才剛弄起來,沒多少錢,那時候孩兒就用一塊玉佩投了進去。”
趙曙松了一口氣,說道:“如此……某會去和官家說。”
一般的事情趙禎不會不給面子,所以這事兒肯定成了。
“走親戚”
趙禎放下奏疏,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聽到那咔嚓咔嚓的聲音,就覺得不自在。
“是。”
趙曙用力呼吸了一下,趁著心情好轉的片刻說道:“仲鍼以前在外面時和那些親戚見面不多……”
趙禎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如此也好。”
趙曙告退,等他出去后,趙禎說道:“去問問。”
陳忠珩出去,稍后再回來時身后跟著張八年。
“官家,有幾位郡王約好了明日一起去看看那些窮困的宗室。”
趙禎覺得頭很暈,他捂著額頭道:“此事有趣,誰帶的頭”
這話里帶著笑意,可卻很冷漠。
張八年知道這位帝王最忌諱的是什么,“官家,帶頭的是華原郡王父子。”
趙禎的神色輕松了些,說道:“那對父子膽小如鼠,罷了……那個,仲鍼那邊準備怎么做”
張八年冷冷的道:“說是去走親戚。”
趙禎重新拿起奏疏看了起來。
張八年沒動,在沒有得到同意之前,他不能離開這里。
這就是家奴!
等看完這份奏疏后,趙禎又拿了一份,隨口道:“撫慰自然是要花錢的,誰的錢多”
張八年說道:“沈安。”
“是啊!”
趙禎笑了一下,“明日會很熱鬧,我都想去看看那伙人的臉色,想必會很好笑。”
這時外面有人進來稟告道:“官家,判大宗正事、北海郡王求見。”
趙禎的眼中多了玩味之色,說道:“讓他來。”
稍后趙允弼被引了進來,見禮后說道:“官家,今日天氣冷,宗室里有不少人日子難熬,華原郡王找到了臣,說宗正寺是不是該出面給些錢糧……臣不敢善專……”
他微微抬頭,見趙禎在微笑,心中就是一喜。
宗正寺本來就該管這事兒,只是趙禎善猜忌,以前沒人來管。
趙禎微笑道:“盡管去。”
他不答應就是不仁慈,所以自然不會拒絕。
等趙允弼走了之后,趙禎冷笑道:“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不過朕這里穩坐如山,任你等有千般手段也無可奈何。”
陳忠珩在邊上見他心情不好,就笑道:“官家,明日小郎君那邊也會去,到時候兩邊碰上,這邊可沒準備。”
想想,沈安出手,那手筆會有多大 趙禎失笑道:“一邊心中歡喜,一邊躲著想給對方好看,這事有趣,讓我恨不能明日出宮去看看。”
沈安又在挖坑了……
“多少家人”
“他們定了三十一家人。”
趙仲鍼撓頭道:“你怎么看”
“太小氣了。”
沈安覺得趙允弼他們的手筆太小了些。
“要不……再加點”
趙仲鍼有些猶豫,“人太多的話,官家那邊估摸著會有些不滿。”
人越多,收買的人心就越多,趙禎在這方面是小心眼,要是他發作了咋整 “你不懂啊!”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了邊上的喬二一眼,說道:“口渴了,去弄茶來。”
喬二看了看沈安身邊茶幾上的那杯茶,覺得沈安怕是眼睛不大好。
茶水依舊在冒著熱氣,可沈安卻視而不見,他不悅的道:“怎地在這里做客都沒茶水喝嗎”
趙仲鍼冷笑道:“還不快去!”
喬二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他躬身請罪,然后悻悻的出去。
這是不想讓某聽下面的話吧 喬二在外面磨蹭了一下,然后遠去。
“他走了。”
王崇年盯著喬二的背影,說道:“不許人靠近。”
“是。”
王崇年回身看了一眼里面,也退到了聽不見里面說話的距離。
“……官家老了,會想的比較多,一會兒猜忌是不是在收買人心,一會兒又會擔心若是你爹爹掌握不住臣子,以后會成為傀儡……懂不懂這個道理”
“……懂一些,左右為難,優柔寡斷。”
沈安笑道:“人老就會怕死,怕死就會阻攔追趕者,甚至看到鮮活年輕的生命都會嫉妒。你走路雀躍一些他們也會艷羨……這種心態很正常,你爹爹那邊不動,你去做,這樣就能讓他那邊少些猜忌。”
趙仲鍼詫異的道:“安北兄,你怎么知道官家在想什么”
沈安的眼珠子一轉,卻不能說自己是老鬼,只得托言。
“你知道的,某在寫石頭記,里面的人物有孩子,有老人,某得代入進去,一會兒老,一會兒小,這樣寫出來才生動有趣。”
“那么辛苦”
“肯定,而且壓力很大啊!若是你們挑剔,某會越寫越慢,會不斷糾結,所以……慢慢的吧。”
沈安為自己的斷更找到了借口,回家后就用同樣的借口敷衍了妻子。
“去采買米面,還有肉禽,包括油,還有,去弄一萬貫來,全部要銅錢。”
書房里,莊老實一聽就懵了,“郎君,一萬貫現錢可不好弄啊!太多了。”
一萬貫就是一萬串銅錢,動靜太大了。
沈安說道:“放在暗香,明日動用。”
“是。”
莊老實覺得自家郎君就是個不知愁的,花錢如流水。
沈安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塊東西來放在眼前。
“不夠透明啊!”
這是一塊玻璃,不過透明度不夠好。
“做窗戶怎么樣”
富貴人家在冬天最大的矛盾就是光明和黑暗。
為了保暖,房門必須要關閉,窗紙也得加厚。這樣保暖倒是保暖了,可室內卻很昏暗,讓人提不起精神來,整日昏昏欲睡。
若是弄個玻璃窗呢 尼瑪!要發財了呀!
“哥哥……”
果果一溜煙就沖了進來,嚷道:“哥哥,咱們家窮啦!”
沈安一怔,見她臉蛋紅撲撲的,就摸摸額頭,說道:“小心吹風,還有,誰告訴你咱們家窮了”
“官家。”
果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著哥哥,神色有些黯然,“哥哥,那我不要那些衣服了,賣了……”
“傻丫頭!”
沈安揉揉她的頭頂,用最溫柔的那種語氣說道:“咱們家有錢,有許多錢,你只管放心。”
果果哦了一聲,但眼神依舊黯淡。
“真的有許多錢。”
沈安起身過去,右手垂下來,果果習慣性的牽著他的衣袖,跟著他去了前面。
兄妹倆一路去了城外,直至作坊。
“見過郎君,見過小娘子。”
沈安微微頷首,然后指著那一排作坊說道:“那些都是咱們家的作坊,每日能創造出許多財富,錢多了不能做守財奴,要用在有意義的地方,比如說……給果果買炸鵪鶉怎么樣”
“好!”
太陽落到了西邊,作坊收工了,許多女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來。
“是郎君呢!”
“那個呢”
“那個是小娘子,沒見過。”
“嗯,聽說過,是被郎君一路從雄州背到了汴梁。”
“你們看,小娘子笑的很開心呢!”
“是啊!有這樣的哥哥照拂著,肯定過的很開心。”
第三更送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