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知道自己算是栽了,他低下頭道:“小人懇請待詔出手買了宅子,救小人于水火之中。”
莊老實心中歡喜的道:“那些學生還說這宅子買不了,可也不看看郎君是誰……”
陳洛見他依舊沒有稱贊自己手中的手絹做工出色,就有些拋媚眼給瞎子看的遺憾。他輕柔的把手絹收起來,傲然道:“郎君出手,某還沒見到失敗的。”
“這個態度不錯。”
沈安贊道:“這才是求人的模樣,好吧,老實。”
莊老實疾步過來,微微低頭:“郎君,小人在。”
沈安說道:“給他兩千貫,把房子給過到咱們家的名下來。”
“是……呃!”
莊老實的臉頰顫動一下,覺得自己對人性的理解有些浮于表面,不,壓根是一無所知。
王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那宅子最少能賣八千貫啊!待詔,小人馬上就能賣八千貫!您不能這樣……”
沈安嘆息一聲,說道:“某只是問你賣不賣……賣就賣,不賣就不賣,某不是惡霸,不會強買強賣,更不會占你的便宜,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明白嗎?”
王琦傻傻的點頭,沈安伸手拍拍的臉,笑道:“多聰明的一個人啊!很好,保持住,這樣你能活的更長久些。”
見王琦呆傻,沈安笑道:“沈某才十九歲就是歸信伯,你可知沈某這個歸信伯是如何來的嗎?”
王琦吸吸鼻子,想了想,駭然發現竟然全是功勞所得。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一臉唏噓的道:“某的功勞太多,竟然要自污毆打他人來抵消,大宋立國至今,可有沈某這等人嗎?”
王琦搖搖頭,絕望的道:“小人錯了,小人不該挑釁您……”
“能認識到錯誤就好,有錯就改就好啊!”
沈安一臉欣慰的道:“老實。”
莊老實覺得自家郎君是要反悔了,大抵是要恢復八千貫的價錢。
“兩千一百貫。”
莊老實的腿一哆嗦,差點就軟了。
這事兒還能這樣干?
王琦大抵是絕望了,所以木然道:“多謝待詔救某于危難之際……若是不賣了那宅子,某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多謝待詔……”
莊老實揉揉眼睛,覺得自己還得再修煉五十年,方能趕上自家郎君的本事。
韓琦這兩天的脾氣不好,按理曾公亮和歐陽修應當會提出警告,可他們卻沉默了。
老韓這是想起了當年新政的事,這是傷心了。
宰輔們都沉默了,下面的官吏自然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炮灰。
可他們不說話,但處置政事的效率卻高了許多。
“相公……”
一個小吏眼睛放光的來了。
這幾日無事就沒人來值房,這貨看樣子是得了好消息來碰運氣,若是運氣好被夸贊,說不得就要升官了。
“何事?”
韓琦神色不善的看過來,小吏一個哆嗦,堆笑道:“相公,沈安在買宅子。”
“他買宅子也值當你來一說?”
韓琦要發飆了,小吏趕緊說道:“說是要建書院,買了好大的地方,不過有人卡住了一邊,漫天要價,說是沈安的學問害人,不賣給他。”
韓琦本是要發怒,聞言卻笑了起來。
曾公亮來了,問了小吏后就捂額道:“沈安定然會買別處的宅子,不過那人卻是得罪他了,要小心報復。”
小吏愕然道:“不是說沈安最愛以德服人嗎?”
曾公亮差點就笑噴了,和韓琦對個眼色后問道:“可有旁人在背后作祟?”
小吏說道:“小人不知。”
韓琦揮揮手趕走了他,然后皺眉道:“沈安有錢,他多半會出大價錢買,不肯賣的多半是刻意要針對他,此事讓皇城司的人盯著吧,好歹不能讓御史們趁機摻和,把勢頭弄亂了。”
曾公亮點頭道:“此事不少人在盯著,壓一壓也好。”
韓琦起身揉揉眉心,“此事那些人若是再敢出手阻撓,老夫可是要發火了。”
他出去散了一圈,再回來時,就得了消息。
“相公,那人賣了。”
韓琦笑道:“果然是沈安,手段百出,多半是直接用錢砸的吧?”
曾公亮艷羨的道:“有錢真好啊!中書若是有錢就好了,老夫出去腰桿子都能挺起來。”
來稟告的小吏說道:“那宅子該賣八千貫,可沈安只出了兩千一百貫……”
臥槽!
韓琦的眼皮子眨動著,問道:“那個……明仲啊!咱們宰輔得不要臉吧?”
宰輔是不能要臉,否則你也做不到這個位置。
但韓琦說的太過赤果果了些,曾公亮勉強點頭,韓琦嘆道:“可老夫覺著自己做不到沈安這個地步。兩千一百貫買下八千貫的宅子,御史要出動了。”
韓琦說的沒錯,除去沈安的老丈人之外,御史全部出動,彈劾沈安強迫王琦低價售賣宅子。
趙曙也有些懵,叫來了沈安問話。
“強買強賣?沒有的事啊!”
沈安在叫屈,趙曙冷冷的道:“八千貫的宅子,你怎么兩千貫就買了?”
“那個王琦是自愿助學呢!不信您叫人問。”
趙曙真的去問了,然后……
御史臺里,楊繼年板著臉站在屋檐下,看著那些同僚在嘀咕,而且不時看向自己。
他在擔心沈安。
閨女懷孕了,沈安若是在此時被發配下去,閨女怎么辦?跟著去?那風險太大。可不跟著去,這夫妻長期分離也不是好事啊!
大家都在等結果,此次若是彈劾成功,御史臺上下就算是翻身了。
去打探消息的小吏已經來回跑了好幾趟。
“沈安已經接了宅子,和工匠在商議怎么翻新,怎么擴建。”
“宮中的小朝會差不多要散了。”
“出來了……”
小吏狂奔而至,眾人紛紛問道:“沈安可是被處置了嗎?”
小吏沒回答,只是走到楊繼年的身前,拱手笑道:“楊御史,官家夸贊令婿高風亮節,宰輔們也是如此,韓相更是說令婿做事極為穩妥。恭喜了。”
能被官家和宰輔,特別是被韓琦夸贊,真的值得慶賀啊!
楊繼年握緊的雙手放松了,淡淡的道:“他還年輕。”
這一巴掌打的在場的官吏們頭暈目眩的。
沈安是年輕,可他越年輕,就越發的映襯著這些御史們的無能。
我女婿年紀輕輕就立功無數,官家夸贊,宰輔夸贊……
可你們呢?
這一刻楊繼年微微昂首,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快意,“汴梁的書院好像不多吧……”
第二巴掌扇了過去。
我女婿年紀輕輕就開宗立派了,你們在干啥?
你們還在面紅耳赤的彈劾他,結果卻失敗了。
楊繼年轉身。
眾人心中憋屈,但卻沒法反駁他。
哎!這人又要得意了啊!
“那是某的女婿,哈哈哈哈!”
楊繼年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古板的人得意起來最讓人吐血,在場的御史有人嘀咕著什么官家不公,宰輔昏聵的話,然后各自散去。
楊繼年回身看著他們,說道:“今日爽快,老夫回頭就打了好酒回家痛飲!”
老夫就是古板,就要讓你們看不順眼,咋滴?
老夫的女婿就是要讓你們灰頭土臉,咋滴?
一個御史怒道:“小人得志!小人得志!呸!”
“三套宅子打通,按照圖紙上的做。”
武學巷里,沈安帶著工頭在宅子里轉悠。
看到最后,沈安把圖紙交給工頭,說道:“這是校舍,百年大計,教育第一,若是用不了百年,哪怕到時候你去了,你的子孫也會臭名遠揚。”
工頭笑道:“待詔您放心,小人定然做的妥妥帖帖的。”
沈安淡淡的道:“你也可以偷工減料。”
“郎君,包公回來了!”
沈安回身問道:“啥時候回來的?到哪了?”
老包前陣子去了下面視察旱情,沈安還說他要等初秋才回來。
聞小種說道:“剛進宮。”
沈安嘆息一聲,“包公定然要發飆了,此事可大可小,某怎能讓他去面對那些刀光劍影……那個……楊彥。”
“待詔。”
楊彥等人被沈安帶在身邊增長見聞,這幾日別的沒增長,三觀算是徹底被沈安顛覆了。
沈安淡淡的道:“這里你們盯著。”
楊彥問道:“待詔,您這是要去哪?”
沈安的臉色不大好看,好像是帶著煞氣。
“進宮!”
“陛下,這是過河拆橋!”
風塵仆仆的包拯怒了,須發賁張的指著歐陽修罵道:“你整日就醉心于詩詞文章,正事做了幾件?文章好文章好,文章好的有幾個是能臣?都是廢物!連你歐陽修也是廢物!”
趙曙砸了茶杯,可包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把槍口對準了他,“陛下,敢問陛下,臣子去哪里是誰做主?幾個臣子一擠兌,就把沈安擠出了太學,這是誰家天下?陛下可是要退位嗎?若是這般,臣來擬詔書!”
所有人都為之側目,心想包拯這是要作死嗎?
退位,這是啥意思?
就是改朝換代的意思!
這個詛咒太惡毒了啊!
韓琦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覺得自己噴人的段位比包拯還是差遠了。而且包拯不怕死,什么話都敢噴。
這就是個老瘋子,誰敢惹?
趙曙面色鐵青,喝道:“出去!”
你要噴別的事皇帝都能忍,噴改朝換代,趙曙要是還能忍,那就是忍功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