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郡公!”
種諤在街上和沈安相遇,他不加掩飾的贊美著:“您的算計無雙,梁氏果真是連夜攻城了。”
從判斷梁氏可能會來襲開始,沈安就像是個神棍般的在說著一些他們沒法相信的話。
梁氏會來,大家要小心。
好吧,于是派出游騎。
結果游騎被梁氏率領的大軍追殺。
接著他再度判斷梁氏沒有耐心慢慢等待,她會很快進攻。
于是城頭上多派兵力,守城的物資也堆積了不少 然后大家等待著。
結果無數人被打臉。
梁氏果真連夜攻城。
“閃開!”
前方的步卒閃開一條路,沈安帶著諸將沖了過去。
那些將士的目光在靜靜的跟隨著他,連續兩次判斷對了敵軍的動向,此刻沈安就算是說出城進攻,他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這便是對主將的信任。
這些信任的目光中,有萬勝軍的人,也有青澗城的守軍。
這樣的目光他們從未給過種諤,此刻卻給了沈安。
種諤看著這些麾下,不禁苦笑了起來。
自己自詡儒將,可文不如沈安,武更是不如。
沈安都不肯自稱儒將啊!
他看著沈安,想看到一點兒歡喜和得意。
可他看到的只是平靜。
這人竟然這般寵辱不驚嗎?
種諤不禁搖搖頭,覺得自己要走的路還很長。
那么就用沈安作為自己的目標?
他有些心虛。
沈安文能開雜學一脈,不管別人怎么貶低雜學,就憑著雜學能開了一家邙山書院,就說明這門學識不簡單。
這樣的宗師某能趕得上嗎?
種諤覺得夠嗆。
在文事上他覺得自己沒法再進一步,真的。
文章詩詞,至此盡矣,除非他能把先賢的學問再度闡述一遍,也就是無數人想干的事兒,把那些先賢學識用自己的理解注釋一遍,一旦被人認可,那就是可以稱之為半個圣人的大儒了。
可他覺得那樣真心的無趣,把先賢的話翻來覆去的琢磨,真的不是他種諤的菜啊!
而武事呢?
他武藝也就是普通,沖陣可以,斬殺些軍士也行。
但遇到沈安他不敢說必勝。
特別是沈安身邊的兩個哼哈二將。
聞小種總是看著和路人一樣,可種諤見識過他的手段。
而嚴寶玉沙場廝殺的手段更是了得。
至于兵法 今夜之后,種諤覺得自己沒臉和沈安比什么兵法了。
至于名將,他也覺得自己沒臉。
所以某要努力!
他跟著沈安沖上城頭。
正好幾個敵軍沖殺上來,當面的宋軍被沖散了。
眼看著這幾個敵軍就要擴大突破口了。
這便是最危險的時候。
左邊的一隊弓箭手正在趕來。
“閃開!”
種諤提著刀超越了沈安和嚴寶玉。
沈安愕然看著他,心想老種的特長可不是武藝啊!
“殺!”
種諤只是一刀就把對手劈倒,接著避開一刀,順勢撞上去,那個敵軍跌跌撞撞的從城頭跌落。
他大喊道:“趕他們下去!”
身邊一個人影閃動。
折克行來了。
種諤在后面只看到刀光閃動,慘叫不斷傳來。
當折克行回身時,前方已經成了血泊,再無一個站立的敵人。
種諤搖搖頭,感覺很苦澀。
折家子有沈安照拂,別看他現在在萬勝軍蟄伏,可他才多大?
二十多歲的都虞侯,全軍哪里有?
這是破格提拔,若是不蟄伏幾年,誰會信服你?
等時機恰當了,沈安自然會出手,讓折克行不斷經歷實戰,然后不斷上升。
這便是背后有人的好處。
種家背后也有人,慢慢看吧。
種諤喊道:“放箭!”
箭矢被拋射下去。
折克行走到沈安的身邊,揮刀劈落一支箭矢。
沈安沒有躲避,他看著左右,問道:“國舅呢?”
“國舅在右邊。”
沈安的目光轉動,在右邊找到了曹佾。
“長槍手!”
曹佾帶著一隊長槍手撲了過去,十余名敵軍被逼著往下跳。
“火油彈,燒死這些狗曰的!”
曹佾半邊臉上都是血。
“國舅小心!”
一個軍士剛把曹佾拉開,一把重劍飛了過來。
曹佾罵道:“火藥罐招呼他們。”
爆炸聲中,敵軍的勢頭再度一滯。
沈安走到前方,極目看去。
城下全是敵軍,密密麻麻的,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不得。
嚴寶玉和聞小種一左一右的護著他,有箭矢來直接劈落。
沈安就在火把的照耀下。
“那是誰?”
梁太后冒險抵近,看到了火光中的沈安。
前方有人喊道:“是沈安,射死他!”
頓時箭矢沖著那處去了。
梁太后心中一冷,看到那里的火光縮了回去,連同沈安一并消失在城墻后。
“那個賊子!”
梁太后冷冷的道:“他竟然敢冒險出來嗎?攻城!”
箭矢飛舞,沈安蹲在城墻后面,罵道:“那個娘們砸,咱們的弩箭,火藥罐,全丟出去。”
伴隨著這一聲叫罵,無數弩箭飛過城頭。
下面的西夏人在舍生忘死的沖擊著。
城頭不斷被突破,隨后用箭矢和長槍把他們趕下去。
“安北!”
曹佾過來了,滿身是血。
“敵軍瘋了!”
平頭哥發狂了。
“弄油來!”
沈安咬牙切齒的道:“燒死他們!”
火油被搬運上來,然后傾倒下去。
城下的西夏人被淋了滿頭的火油,有人吸吸鼻子,然后轉身就跑。
“是火油!”
“殺千刀的畜生,他們倒火油了!”
“快跑啊!”
前方頓時大亂。
火把從城頭被扔了下來。
梁太后看著這一幕,咬著銀牙喊道:“退回來。”
可惜她的命令還是晚了些。
火焰驟然而起,那些被點燃的軍士在瘋狂奔跑。
有人被他們抱住,瘋狂掙扎也無用,最后一起變成火炬。
“啊”
什么叫做地獄,這便是了。
“撤回來!”
梁氏策馬回去,身邊的侍衛緊緊跟隨著。
有將領追上來,說道:“娘娘,今夜我軍的突襲實則已經成功了,只是沒想到宋軍竟然早有準備,城頭兵力雄厚,而且火器很多,致使功敗垂成”
“那沈安竟然能猜到咱們今夜會進攻嗎?”一個文官有些詫異的問道,“他又不是神靈,為何能這般精準?”
那將領搖頭,心想某哪里知道?
有人說道:“而且連夜進攻是娘娘臨時決斷的”
這話有些曖昧,更是有些不明的暗示。
娘娘,那沈安怎么能這般精準的猜測到您的決斷?
難道你們之間 眾人心中一凜。
梁太后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暗自記住了,只等時機恰當就收拾他。
可那人只是單純的分析事情罷了,沒想到竟然就上了小本子,若是知道的話,他大抵會連夜跑路。
梁太后沉聲道:“那人狡黠不,宋皇說他是名將,自從狄青死后,宋人多久沒出名將了?折繼祖在麟府路拼死廝殺,可汴梁理睬他了嗎?別說是名將,就是普通一員將領罷了。在宋人那邊,名將啊”
她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被火把照的恍如白晝的城頭,說道:“此人用兵確實是不凡,不過征戰兵法為下,實力為上。”
眾人都知道這話不假,可宋人的實力也不差啊!
名將!
這一刻,所有人都記住了梁太后給沈安的評價。
大宋名將!
那個京觀就是最好的注腳。
城頭,看著敵軍漸漸遠去,種諤和曹佾說道:“今夜你可是好險。”
曹佾點頭,“若非是兵力充足,某這一下怕是就擋不住了。”
種諤看了沈安一眼,“是啊!”
你的運氣真好。
沒有沈安的提前預判,曹佾大抵就要完蛋了。
城下的火依舊在燃燒,一股子火油的味道,加上一股子烤肉的味道傳來。
沈安皺眉看著前方,說道:“梁氏此人果斷,以后你等要小心。”
他在汴梁,自然不會時刻警惕西夏的進攻,種諤卻不同,青澗城這里說不定啥時候就被兵臨城下了。
種諤孤傲,大抵覺得滿朝君臣都是蠢貨的那種孤傲,所以后來才敢先斬后奏,以后更是一步步的磨,活生生的把大宋對西夏的劣勢磨成了優勢。
有他,有王韶,大宋后來對西夏漸漸占據主動。
所以沈安的吩咐他點頭答應即可。
眾目睽睽之下,種諤走出來,低頭道:“是。”
萬勝軍的人沒覺得什么,可青澗城的將士卻覺得自己怕是見鬼了。
種諤竟然會這般恭謹?
他面對誰都是那個模樣,眉間帶著疏遠。
至于你想指教他什么,呵呵,他只會覺得你是自不量力。
大儒的后代,文武雙全,你也配指教我?
這人也就是比王雱好一些。
但那種俯瞰天下人的德性都差不多。
可今日他卻恭謹的對沈安說了一聲是。
這是被折服了嗎?
眾人看著沈安,想看看他后續會說些什么。
沈安點頭,說道:“如今大宋國勢不斷提升,無需廣建堡寨,那樣耗費人力物力的防御法子不妥,太被動。在西北,咱們以城池為主,敵軍來了,實力不夠咱們就固守,等待援軍。實力足夠,那就出城野戰記住了,大宋會越來越強硬,敵人要適應,你等也要適應。”
眾人聽了不禁心情激奮。
種諤再度應是。
他是真的被沈安折服了。
沈安看著城外,微笑道:“梁氏遠來,糧草不多,她沒預料到沈某在此,所以一攻不下,定然會心生退意”
種諤點頭,“是。”
沈安說梁氏因為自己的存在會盡快退兵,眾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夜風凜凜,城頭有人喊道:“大勝了!”
敵軍夜襲失敗,丟下無數尸骸撤退,這不是大勝是什么?
將士們歡喜起來,有人喊道:“沈郡公在此,梁氏來玩耍啊!”
操蛋!
沈安搖搖頭,然后走下城頭。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