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蘇軾!”
趙頊在咆哮,哪怕文彥博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怒他!
皇子的第一次咆哮是為了朋友,這個發現讓許多人倍感欣慰。
這是重情義的表現。
而當莊老實走出榆林巷時,汴梁城震動。
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兩萬貫!沈家從不虛言,找到蘇軾,兩萬貫拿走。哪怕你是綁架了蘇軾的那人,你也可以先拿了這兩萬貫到手,隨后再想辦法逃脫沈家的追殺……讓你先跑一百里!這是我家娘子的承諾!”
沈安不在家,當家娘子的話就是鐵律。
所以汴梁轟動了,潑皮們傾巢出動,就像是過年般的興奮。
“找到蘇軾!”連閑漢們都出動了。
趙頊很憂郁。
“我的命令比不過兩萬貫懸賞,這個世間更看重的是好處,若是有一日好處多的能讓百姓拋棄了帝王,那我家該如何?”
這個問題讓趙頊為之不安,他甚至把這個疑惑告訴了王雱。
王雱淡淡的道:“若是如此,那定然就是皇室不合時宜,命數該絕了。”
“是了,命數該絕了。”
雖然王雱的話不好聽,但卻很有道理,等這話被不知道是誰傳進宮中時,曹太后大加贊賞,高滔滔咬牙切齒的令人賞賜了王雱十貫錢。
這是皇家的賞賜?
王雱拿著十貫銅錢覺得很重,但依舊在冷笑。
若是漢唐的皇室也就罷了,那時候的皇室揮金如土,賞賜人動輒就是一堆金銀銅錢。
十貫錢!
這是在告訴某,你的那番話就值這點錢嗎?
王雱看了皇城一眼,對身邊的陳洛說道:“皇后氣量不大,幸而官家的身體不錯。”
這話堪稱是大逆不道,陳洛當做沒聽到,“王郎君,我家娘子說了,太后娘娘私下給了賞賜送到了我家,回頭就送到王家去。”
王雱點頭,“太后娘娘果然是見識不凡。”
陳洛回家,把王雱的這番話轉給了楊卓雪。
“皇后本來氣量就不大,否則官家哪里會只守著她過日子。”
“嫂子……”果果在邊上教芋頭,聞言抬頭,“哥哥也只守著你過日子。”
“呵呵!”楊卓雪掩飾的干笑了一下,“官人自然不同。”
“嗯!”果果點頭,但覺得嫂子這人也有些臉皮厚。
她教了一會兒就沒精神了,“子瞻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蘇軾很好。
他已經被解開了繩子,甚至還能在屋子里活動一番。
“這就是邙山書院每日早晨操練的。”
大漢叫做王金,他就蹲在那里,一臉糾結。
“某是蘇軾,某言出必行!”
蘇軾微微仰頭,瞥了王金一眼,“你只是走出了一步,后悔還來得及。你的孩子將會因你而驕傲。”
“你還在想什么?”蘇軾走近一步,“外面定然在尋某,大王會生氣,皇城司傾巢出動。沈家會懸賞尋某……”
王金抬頭,痛苦的道:“此事……”
“這是小事。”蘇軾一臉正氣,“誰沒走錯過路?某當年也曾窺視過客舍掌柜娘子的豐腴,還做了幾次夢。”
王金起身,“就怕……”
“怕什么?”蘇軾微笑道:“大王加上沈家,你怕誰?等安北回來,你可還記得他的名號?”
“沈斷腿!”
王金深吸一口氣,說道:“蘇御史,某錯了!”
他跪了下來,蘇軾輕輕摸摸他的頭頂,矜持的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善哉善哉!”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間,蘇軾叫住了王金,痛快淋漓的在院子里跑了幾圈,然后說道:“走。”
這個舉動徹底讓王金放下心來。
出了這個院子后,蘇軾才發現這里離自家很近。
很大膽啊!
蘇軾微微一笑,說道:“你且跟著某回家沐浴更衣。”
王金此刻越發的恭謹了,“是。”
兩人才走出不到十步,兩個大漢就悄然摸了過來。
“按住他!”
王金被按住了,蘇軾被拉了過來。
一群潑皮在狂喜,“咱們找到了蘇軾!”
蘇軾被找到了。
當他的經歷被傳出來時,汴梁人都有些懵逼。
這人竟然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說通了那個看守自己的大漢,然后施施然的出來了。
最先尋到蘇軾的那群潑皮很是沮喪,但沈家依舊每人給了五十貫。
仗義的沈家讓汴梁人怦然心動,恨不能明日就有什么懸賞公布出來。
宮中的曹太后最近很忙,不但要織布,還得要看著高滔滔,以免她犯蠢。
織布很無趣,高滔滔沒興趣。
但曹太后是她的長輩,還是親戚,她沒法,只能在邊上打下手。
“你別看織布無趣,世間事本就無趣,只是人自己從里面找樂子,無趣的樂子!”
曹太后的動作單調,高滔滔覺得她能這樣一直到地老天荒。
“娘娘!”
任守忠人未至,聲先到。
他一臉歡喜的沖了進來,飛燕的第一反應就是擋在了高滔滔的身前。
上次陳忠珩撞到了她,直接被反彈,暈了許久才清醒。
任守忠這等身材,飛燕有信心一巴掌能拍死他!
任守忠的剎車不錯,腳下有力,在飛燕的身前三步止住了。
“娘娘,蘇御史找到了。”
“哦!”曹太后的眼中多了喜色,高滔滔更是霍然起身,“怎么找到的?”
兩位深宮中最尊貴的粉絲激動了。
“說是蘇御史說動了看守自己的大漢,那大漢棄暗投明,帶著他出來了。沈家懸賞兩萬貫,說是要給那個大漢。”
“阿彌陀佛!”
“福生無量天尊!”
曹太后和高滔滔虔誠的感謝著上天的庇護。
任守忠不禁有些嫉妒了。
那蘇軾不過是作的一手好詩詞文章,怎地連太后和圣人都對他青眼有加呢?
高滔滔歡喜的道:“如此我去前面看看。”
“等等!”
曹太后叫住了她,“此事你別摻和。”
高滔滔無奈坐下。
“你可知沈安當年第一次懸賞的用意嗎?”
高滔滔茫然,“不是為了包公?好像是為了包公吧。”
“為誰不重要。”曹太后說道:“他用重金懸賞,對外是一種威懾,誰若是要想對付他,或是對他在意的人下手,他會不擇手段!而懸賞只是一重手段。
其二,他用懸賞來告訴官家,他寧可花錢去打擊對頭,也不肯動用鄉兵去解決那些人。你可知道這里面的用意?”
高滔滔微微一凜,“他這是表示自己無害?”
“嗯!”曹太后覺得這個侄女還不算是太蠢,“他若是愿意,隨時都能讓鄉兵帶著一家子悄無聲息的跑了。”
“各地有巡檢司,他能跑到哪去?”高滔滔覺得姨母高看了沈安的手段。
“愚蠢!”曹太后嘆道:“沈安沒事就在家里帶孩子,一個男人,他再喜歡孩子也不會如此,唯有一個緣故……”
高滔滔只覺得腦海里一個念頭鉆了出來,壓都壓不住,“邙山軍斥候天下無雙,自然能悄無聲息的把他一家子帶出汴梁城,隨后遠遁。
而沈安經常在家里許久不出門,誰也無法察覺到疑點。等發現時,早已找不到人了。”
她悚然而驚,“沈安對我家竟然這般戒備嗎?”
曹太后冷冷的道:“帝王喜怒無常。先帝在時,曾說所謂的邙山一脈,查無此人,他動過那個念頭。”
“拿下沈安拷問?”高滔滔覺得這不算什么,“邙山軍也擋不住大軍圍殺。”
“當今官家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曹太后說道:“沈安和皇子交好,這也是一層自保。另外,大軍絞殺邙山軍,你以為這是前唐?官家也不會允許!”
高滔滔只覺得心中冰冷,“是,官家不至于。”
“嗯!”曹太后說道:“先帝在時,沈安看似嬉笑,可戒備心最強。
當今官家的性子……老身說了你別不愛聽,當今官家的性子就是個倔的,他認為好的東西,旁人說壞就會得罪他。這等人,走錯了就是昏君,譬如說隋煬帝……”
高滔滔想了想隋煬帝的舉動,確實是一意孤行的典范。
“官家卻是明君。”
高滔滔松了一口氣,“沈安有本事,官家就敢用他。不管是書院還是軍中,沈安都做了不少大事,如今看來,官家果然是手段高明。”
“手段高明也好,緣分也罷,你少摻和他們之間的事。”
“沈安重情義,你摻和了只會讓他們之間多了隔閡。”曹太后告誡完畢,“你這便自去吧。”
高滔滔不禁為之氣結。
合著我在這里就是給您出氣的?
她被簇擁著出去,到了門外,正好見任守忠在和人說話。
“那王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等人還給他兩萬貫,沈家果真是蠢的,不,沈安的娘子愚不可及。”
高滔滔怒了。
蘇軾是她的偶像啊!
你竟然敢說那兩萬貫是白費的?
而且還說什么愚不可及。
她剛被自家姨母說是愚不可及,此刻再聽到這話格外的刺耳,就對飛燕點點頭。
飛燕回去,稟告道:“娘娘,任守忠在外面誹謗蘇御史。”
她說完就告退。
高滔滔放慢了腳步,飛燕上來點點頭,高滔滔說道,“我腿乏,走慢些。”
“刁奴!來人吶!”曹太后的聲音聽著中氣十足。
“娘娘!臣不知所犯何事……娘娘饒命吶!”
“打!痛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