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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1章 第九名

  治平八年的春闈即將到來。

  楊卓超已經準備好了。

  十九歲的年輕人坐在窗前看書,嘴唇上有些淡淡的絨毛,就和剛成型的毛桃差不多。

  李氏在窗外偷瞥了里面一眼,然后去了后面。

  楊繼年也坐在窗前看書,李氏見了竟然覺得父子倆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但卻沒笑。

  “官人,大郎看著呆呆的,怕是在擔心考不中呢!”

  李氏愁容滿面的坐下來,楊繼年抬頭看了她一眼,“這第一次參加考試就能中的有幾人?”

  “也是啊!”李氏想著這個就放松了些,“那就給大郎說說,讓他別擔心這個。”

  “你說這個做什么?”楊繼年覺得妻子有些魔怔了,“他都十九歲了,這等事就該自己琢磨,否則如何成家立業?”

  李氏不服氣的道:“大郎還小呢!”

  “還小?”楊繼年差點被氣死,“你都給他在相看媳婦了……還小?難道他成親了你也得什么都管著?”

  “那有什么不行的?”李氏嘴硬。

  “好了。”楊繼年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深入了,否則今天沒好日子過,“大郎那邊為夫去看看。”

  他放下書去了兒子那邊,見他在看書,不禁贊道:“大郎果然勤勉。”

  楊卓超把書放下,楊繼年拿起看了一眼,竟然是。

  “這時候你還看這個?”楊繼年再佛系也有些怒了。

  楊卓超說道:“爹爹,平日里學的如何才是關鍵,這時候都要考試了,再想著看書,那是臨陣磨槍。”

  楊繼年胸口憋悶,想呵斥一下吧,又擔心讓兒子的情緒受影響,于是就淡淡的道:“好生考就是了,為父給你說說當年……”

  楊繼年把自己的科舉生涯娓娓道來,又說了某些倒霉蛋的遭遇,一句話,三十歲之前能考中進士就是人生贏家,你才十九歲,還有十一年,咱們不著急。

  這是解壓,也是現實。

  “別信什么天才,那等一次就中了進士的,大多是天意。”楊繼年撫須笑道:“老天爺看你不順眼,磨你數年也是常事,為父就是如此,你……”

  他認真看著兒子,“你去年過了發解試,為父就覺著不錯。不過進士卻不同,十年之內中了,為父就無憾了。”

  楊卓超點頭應了。

  而在另一邊,曹本也在準備考試。

  和楊卓超的云淡風輕不同,他是屬于前面無所謂,后面才知道發憤圖強的典范。

  燭火搖晃,曹本在奮筆疾書。

  一直到了半夜他才睡下,腦子里全是題目。

  第二天曹晃來見他頭發凌亂的模樣,就心疼的道:“大郎,這一科考不中就罷了,咱們家不靠這個。”

  曹本認真的道:“爹爹,決定了做某件事,那就要傾盡全力的去做好,不管遇到了什么都不能畏懼和退縮。”

  曹晃干笑道:“是啊!只是你這樣太辛苦了些。”

  “不算辛苦。”曹本說道:“原先書院里的學生們每日只睡三個時辰,孩兒也是一樣的。”

  “可你只睡了兩個時辰。”曹晃最近在盯著兒子,覺得他瘋魔了。

  “孩兒一定要考中進士!”曹本又拿起了書本。

  “好,不過無需著急,十年二十年都行。”曹晃漫不經心的說著。

  科舉就是獨木橋,沒有誰說自己一定能擠過去。

  省試開始了。

  楊卓雪擔心弟弟沒經驗,特地在前一天回娘家,嘀咕了一番。

  楊卓超依舊是嗯嗯嗯,大有富貴于我如浮云的姿態。

  楊卓雪看著這樣的弟弟很頭痛。

  隨后就是考試。

  楊卓超進了考場,曹本也進了考場。

  等看到題目后,楊卓超瞇眼發呆。

  這是打腹稿。

  曹本看到題目后就趴著。他最近睡眠不足,所以需要這樣才能保持大腦的清醒。

  楊卓超開始做題了。

  曹本卻睡著了。

  “某中了!”

  有考生突然起身狂呼,曹本猛地坐起來,一陣后怕。

  竟然睡著了啊!

  那考生是瘋了,被人架了出去。

  曹本只是睡了一瞬,但被這么驚了一下,竟然覺得精神抖擻。

  隨后就是做題。

  考完之后,回到家中,兩家人幾乎都是一個德性,不問。

  楊卓雪甚至還組織了一次踏春,把娘家人也帶上,一大家子去郊外野炊。

  “大郎。”

  李氏拎著烤羊腿過去,楊卓雪見了滿頭黑線,“娘,卓超哪里能吃那么多?”

  然后楊卓超接過羊腿,就這么啃,晚些芋頭和毛豆想吃時,卻發現舅舅的手中就只剩下腿骨了。

  “能吃是福氣。”楊卓雪倒是覺得不錯。

  “娘,爹爹呢?”毛豆現在跑的很是利索,然后氣喘吁吁的回來問道。

  “晚些就回來了。”楊卓雪看著遠方,不知道丈夫何時才能歸來。

  回到家中后,楊卓超依舊在看。

  “大郎這樣……”

  楊繼年終究忍不住了,和兒子來了個長談。

  “你這般……終究不是長法,做事要有始有終……不能懈怠。”

  這是老父親的憂慮,可楊卓超卻很是平靜的道:“爹爹,姐夫當年說過,你有把握,那就無需緊張,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越是放松就越考的好。孩兒看就覺著放松了。”

  “你姐夫這話有些不對。”楊繼年皺眉道:“為父不是說要讓你頭懸梁,錐刺股,只是讓你緊一些。”

  “可姐夫教出的學生考試都厲害!”

  老父親默默忍住咽喉里的一口老血,覺得憋屈之極。

  是啊!

  若是論考試,誰能比得過沈安的學生?

  這樣的科舉專家說的話,誰能反駁?

  楊繼年黯然回去,李氏滿心歡喜的道:“如何了?”

  “不錯。”楊繼年惆悵之余,干脆出門去尋了家酒肆,一邊喝酒,一邊聽著。

  “……包公怒了,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來人吶,把鍘刀拉過來……”

  這堪稱是胡編亂造,但連楊繼年都聽的津津有味的。

  這是包公案里的情節,對此有人彈劾過,說里面有的情節大不敬。但官家卻說只是杜撰,姓名等并無雷同之處,就一笑了之。

  于是家們開始瘋狂演繹包公斷案的故事。

  “……轟隆一聲,伴隨著雷聲,一個妖艷女子飄然而來。恰此時,閃電照亮了室內,這女子已經變成了妖魔,那嘴里的獠牙露了出來,雙手的指甲變長……”

  眾人不禁緊張不已。

  “包公坐在那里看書,并未發現。那女子雙手就這么抓了去,那影子被燭光映照在墻壁上,猙獰可怖……”

  楊繼年打個寒顫,舉杯喝了一口酒。

  “剎那間,包公手中的書突然大放光明,那女妖被這光一照,身上竟然開始冒煙灼燒……”

  “妖孽!還不速速現形!”說書先生說的口沫橫飛的,顯然是了,“包公舉起硯臺,那妖女竟然緩緩的被吸了進去……”

  “哦……”眾人不禁松了一口氣。

  楊繼年覺得太有趣了,第二天又來聽。

  “……包公大怒……”

  “放榜了!”外面有人在喊,楊繼年沒聽到。

  “那妖女跪拜哭嚎,奴本是好人家,只是被那蘭若寺的大妖害死,魂魄被它掌控……”

  楊繼年不禁嘆息一聲,這時外面沖進來一個男子,卻是家仆趙順。

  “郎君!”

  趙順歡喜的沖進來,楊繼年還在發呆,“你怎地來了?”

  “郎君,小郎君中了!中了!”

  楊繼年一怔,緩緩起身道:“大郎竟然中了?”

  “對,中了,還是第九名!”

  說書先生沒法說下去了,起身走了下來,說道:“恭喜楊御史了。”

  這里的都是熟客,大伙兒拱手道賀。

  有人說道:“那楊家大郎看著不顯山露水的,此次竟然能中了第九名,可見是有真才實學。”

  楊繼年心中歡喜,一路回家后,見兒子還在看,就說道:“我的兒,你中了!”

  “哦!”楊卓超哦了一聲,放下書,問道:“爹爹,孩兒中了第幾名?”

  “第九!”萬年木頭人楊繼年壓不住歡喜之情,“第九名啊我的兒!”

  李氏聞訊出來,聽到好消息幾乎要炸了,一迭聲的讓人去采買好酒好菜,看著兒子的目光中全是欣慰和歡喜。

  隨后就是親人來道賀,家里亂糟糟的。

  “大郎平日里讀書刻苦……”楊繼年開始給兒子鋪路了。

  而楊卓超卻悄然去了學堂。

  學堂里,盧輝正在給沒參加考試的學生們上課。

  楊卓超緩緩走在狹小的院子里,往日覺著局促的地方,他竟然看的饒有興趣,還生出了不舍。

  他走到了教室的邊上,看著盧輝講課。

  盧輝也想去打聽一番省試的情況,不過為人師者,做事要有始有終,得等中午才能去。

  他講完了一段文章,喘息了一下,然后準備繼續,偏頭時就看到了門外的楊卓超。

  “卓超?”盧輝訝然,然后問道:“如何?”

  楊卓超躬身,“多謝先生多年的教導,學生僥幸中了第九名。”

  省試之后就是殿試,但殿試不廢黜考生。也就是說,你過了省試就過了獨木橋。

  盧輝站在那里,不敢相信的看著楊卓超。

  “你……第九名?”

  楊卓超用力的點頭。

  盧輝眨著眼睛,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

  那些學生看著楊卓超,只覺得此時的他格外的高大……

  本書的有聲版在喜馬拉雅,主播是“令狐笑笑生”,喜歡有聲劇的書友可以去聽聽。

  第三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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