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韋鋒冷笑。
“韋記者,現在的醫院太黑了,動不動就成千上萬的收費,俺們老百姓真是受不了。”黃牙紋身男裝成農民的模樣,可是他露出來的半截紋身怎么看怎么不協調。
“走吧,找個地兒,我記錄一下你們的說法。”韋鋒微微一笑,道:“畢竟報道要客觀公正,不能聽信一面之詞。”
鄭仁冷漠的看著韋記者,看著他顛倒黑白。
作為一名醫生,鄭仁擅長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徒逞口舌之利。
見韋鋒轉身離開,收起手里的本子,鄭仁仿佛看見無邊暗夜正平地升起,籠罩自己的未來。
茶水當尿液送檢的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風氣從此變壞,一發不可收拾。
幾年前,縫合孕婦肛門的事情也被某大型報業報道出來,造成極壞的影響。后來確定是假新聞,但記者連個道歉都沒有,最后承擔后果的,依舊是治病救人的醫護人員。
現在急診、兒科,全國醫護人員告急,好多大型醫院夜間兒科不開診。
這些顛倒是非的人,不會去想,這是他們做的孽。或許他們會想,但誰又在乎呢?
就像是今天這事兒,一旦被輿論定性為醫生失職,給不需要手術的患者做手術,亂收費……
鄭仁真想拎著他們的脖領子,讓他們好好看看搶救室的平車上、手術室的手術床上那一灘灘的或暗紅或鮮紅的血。
不需要手術嗎?
晚十分鐘二十分鐘,出血產婦必死無疑。
可是,又有誰會在乎真相是什么呢?
家屬要的是免除醫藥費,要的是醫院的高額賠償。
記者要的是出名,要的是青云之路。
至于為了治病、救命而心甘情愿承受X光照射,用自己的生命去搶救另外一條生命的人,在他們眼里,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而已。
看著韋記者離開,鄭仁的瞳孔縮小,全世界變成黑白色。
韋記者當著自己面就已經明確的表達了他的看法。
這年頭,報道醫生治病救人,不是新聞。報道醫生胡亂手術,亂收費,可是大新聞。
他會怎么選擇,鄭仁用手指頭想都能想到。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同時消防通道里也一并出現十幾個彪形大漢的身影。
嗯?鄭仁看著他們有些眼熟,為首那人……好像認識……
是小六,和自己擼過串的小六。
人群后面,是蘇云無精打采的身影。
“你們想干什么?”被一群彪形大漢堵住去路,韋記者也有些緊張,不復剛剛高高在上的囂張。
“你家的路?”小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到。
“……”這種蠻橫的話語配合上小六及身后十幾個一水黑色西裝的身影,形成絕對壓倒性的氣勢,讓韋記者無話可說。
十幾個看上去和患者家屬格格不入的人見小六來了,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們拼命的往后面擠,看那架勢要是有條縫他們會鉆進去一樣。
韋記者很快離開,最后留下一個痛恨的目光。
“鄭哥,沒事吧。”小六走到鄭仁面前,關切的問道。
“現在沒事。”鄭仁苦笑。
小六知事,也不愿聲張,把為首的那個黃牙紋身男叫到消防通道里,問明了情況。
很快,那群職業醫鬧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堆利欲熏心的患者家屬。
“鄭哥,這事兒不好辦。”小六有些為難的說到。
“去我辦公室說吧。”鄭仁見當著鬧事的患者家屬,也不好多說什么,便想換個地兒。
小六安排人留在產科,以免家屬鬧事傷了醫護人員,然后跟著鄭仁來到急診病房的醫生辦公室。
蘇云像是沒睡醒一樣,低著頭,腳尖不點地的飄在后面。
“鄭哥,實話實說,這事兒有麻煩。”到了辦公室,小六把門一關,說到。
“說說看,麻煩有多大。”鄭仁也清楚會有麻煩,他想聽聽小六的判斷。
“要是那群醫鬧老鼠,根本沒事。”小六說到:“但沒想到他們和報社有聯系,來了記者。”
“唉。”鄭仁嘆了口氣。
“要是前幾年,還不用管他們。眼睛一橫,再塞個紅包也就搞定了。但現在不是……”小六表情極為為難。
鄭仁想起來自己應步離的邀請去吃飯的那天,小六讓自己看的那條打黑務盡的大標語。
很無趣,鄭仁也知道。可是這事兒,就算是報警都沒用。
見鄭仁面沉如水,情緒低落,小六隨即說道:“我明兒去找找,看看報社那面能不能找到熟人說句話。”
鄭仁想了想,忽然笑了。
小六怔了一下,鄭醫生這是怎么了?難道壓力太大,精神有點不正常了?
“以前我總是很討厭社交,和一群無聊的人,說著無聊的話,還要裝作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勾肩搭背。”鄭仁微笑,“這回就讓我來解決吧。”
小六低下頭,剛剛可是他開的頭,本身他也是有意把鄭仁往這面引導。
這件事情解決起來,也很簡單,要么找步小姐,要么去找三爺。他們的社會地位足夠高,別說這事兒還占理,即便不占理,也能扳回來幾分。
“等等吧,天一亮我就打電話。”鄭仁抻了一個懶腰。
冬天,已經五點多了,外面的天還黑的跟鍋底一樣。
黑洞洞,
看不到光亮。
小六告辭離開,反復叮囑鄭仁,有事兒一定要找他,千萬別客氣。
把他送走,鄭仁回到值班室,雙手放在頭下,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著外面的黑,等待天明。
現在看,也只能這樣了。
幸好是地方性的小報紙,而不是某系某某周末那種大報,一切還有回旋余地。
“我從帝都離開,就是因為這個。”蘇云撩了一下額頭的黑發,“每次都是這樣,總能碰到這種人。喂,這次估計你在劫難逃,跟我去開寵物醫院吧。”
這都是屁話,鄭仁壓根不想搭理蘇云。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鄭仁心不在焉的問道。
“謝伊人有他的電話,那丫頭前幾天給我的,說是有事兒就打這個電話。”蘇云懶洋洋的說到:“沒想到你這種木頭,在社會上人面還挺廣的。”
“就那樣吧,這事兒其實不叫事兒,我覺得潘主任就能搞定。”
“也不能總是麻煩老同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