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前交代花費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留在辦公室里的幾位家屬全都面如土色。
每一份術前交代都是如此,涵蓋了這么多年來幾乎所有出現過的并發癥。
雖然每一個并發癥出現的幾率都小于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但是在家屬聽來,尤其是寵溺小女孩到了極點的家屬們聽來,就像是判決書一樣,簽字之后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孫女就根本不會好起來,而是會直接死去,在地獄里沉淪。
鄭仁也不著急,反正楚家姐妹做麻醉也得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完全夠他們考慮的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鄭仁安安靜靜的等待患者家屬簽字。
“鄭醫生,不會有事吧。”滿面紅光的老人弱弱的問到,他臉上的紅光已經消散,留下的只有擔心和焦慮。
“絕大多數患者都會沒事,但并不排除少數患者會出現各種并發癥。”鄭仁用最標準的話來回答,滴水不漏,但是和沒說是一樣的。
這話沒錯,但不管哪位醫生,都不能給患者百分之百的承諾。
所以,那些能包治百病的神醫、中醫大師們才會那么吃香。
遲疑再三,一直到中年男人氣喘吁吁的下來,說上面已經麻醉好了,就等鄭醫生上手術的時候,才由他在術前簽字上寫下同意手術的字樣,并簽上自己的名字。
其他工作交給常悅做,鄭仁邁著輕松的步伐來到手術室,換好衣服便直奔術間走去。
“小姐姐,你們可真好看,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當醫生。”
“小姐姐,喜歡吃辣條么?等我好了,我請你吃。”
“小姐姐……”
鄭仁走進術間的時候,雙馬尾小患者正和楚嫣然、楚嫣之聊的開心,一點點的害怕都沒有。
鄭仁見術前準備已經全部完成,蘇云站在一助的位置上,嚴陣以待,手里拿著紗布和紋式鉗。
刷完手,換上無菌手術服,鄭仁站到術者的位置上。
女孩子還在和楚家姐妹開心的“聊著”,鄭仁一刀下去,直接開皮。
皮下脂肪層不厚,分離很簡單。手術很順利。
“大哥哥,會有疤痕嗎?”
闌尾已經找到,鄭仁正在分離闌尾動脈,雙馬尾小女孩忽然問到。
“大哥哥,要是有蜈蚣一樣的傷疤,以后就不能穿泳裝了吧。”
結扎闌尾動脈,切斷闌尾韌帶。
“我想,要是真有的話,我要去做一個紋身。”
闌尾帶著鉗子扔到病理盆中,鉗子撞擊金屬盆,發出清脆的響聲。
“大哥哥……”
小女孩天真的幻想剛剛開始,手術已經結束。
鄭仁拿著病理盆中的闌尾,走出手術室,去給患者家屬看一眼。畢竟,這個患者是蘇主任介紹來的,也有潘主任的關系,一視同仁的前提下,鄭仁覺得自己還是要去給患者家屬多說幾句,算是給兩位主任一個交代吧。
手術室外,四位老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停的走來走去,根本坐不下。
中年夫婦不停的勸說,得來的卻是埋怨。
各種埋怨,從十幾年前一直數落到現在。
手術室大門打開,鄭仁穿著手術服,帶著帽子口罩的身影出現,手里端著病理標本盆,里面裝著新鮮熱辣的闌尾。
“手術已經做完了,闌尾要送去病理活檢。”鄭仁解釋。
“病理沒事吧。”一位老人家緊張兮兮的問到。
鄭仁一提起病理,他就想起來就在剛剛,術前交代的時候鄭仁說有千分之一到五千分之一的概率會出現闌尾腫瘤。
“看情況,應該沒有。”鄭仁可不想惡作劇,恐嚇幾位老人家。
之前態度的急躁都在鄭仁能理解、忍耐的范圍之內。
這又不是惡意的醫鬧,有什么好生氣的。鄭仁耐心解釋,“老人家,您看這個闌尾根部,只有少量的炎性水腫,肉眼可見的組織,并沒有惡變的跡象。”
“那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呢?”老人家的情緒非但沒有因為鄭仁的解釋變得輕松,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所以要去送病理檢查,您也知道概率是很小的。”鄭仁很是無奈,但依舊耐心的講解。
“媽,鄭醫生都說沒事了。”中年女人忍耐不住了,勸說道。
“她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么這么不知道心疼!”老人家說著說著,一股委屈、心疼涌上來,淚眼蒙蒙。
“應該沒有事兒的,病理檢查大概三到五天就能回報,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找蘇主任催一下,病理科醫生看得多,切開后肉眼看一下就大概能確定。”
“能肯定嗎?”
“……”鄭仁終于詞窮。
他搖了搖頭,沉默離開。
放開二胎后,獨生子女變少,以后這種情況會少一些吧,鄭仁心里想到。
不過這孩子還真是幸福,有人牽掛,有人惦念,不像自己,一輩子都在自己為自己打拼。
而且這個小女孩完全是一個奇葩,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獨立的成長,野蠻生長。
只是希望她不要被寵溺壞了,繼續獨立下去才好。
回到手術室,蘇云和楚嫣之已經推車出來。
鄭仁沒有跟著去送患者回病房,而是把病理標本交給謝伊人,摘掉手套、手術衣,去更衣室換衣服。
坐在更衣室的吸煙室里,鄭仁仔細看了一遍獨木不成林的任務。
時間要求是一周,但自己首先要確保患者的手術質量,絕對不能因為完成任務把所有手術都交給蘇云去做。
像今天老主任和蘇主任介紹的手術,就不能讓他做。
于是,問題就來了。
他吹噓自己不管什么手術,看一遍就會。鄭仁倒也相信幾分,畢竟見過蘇云做闌尾幾乎挑不出瑕疵。
要不腔鏡闌尾或是疝氣、膽囊炎也讓他試試?
還是先觀察一下看看吧,鄭仁對獎勵的CT三維重建大師級水準也沒什么興致。說穿了,那只是一項輔助技能,是CT室的醫生才應該掌握的。
抽了半根煙,鄭仁把煙掐滅,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煙塞進煙盒里。
穿上白服,走出手術室。
急診病房安安靜靜的,這個點兒,點滴基本都結束了。只要病情允許的患者全都回家,誰也不想在醫院逗留哪怕一個小時。
常悅在病房和患者家屬溝通,蘇云坐在椅子上,手里擺弄著手機。
“鄭醫生,辛苦您了。”中年男人見鄭仁下來,熱情的握住他的手,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