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師,您應該在住院吧。”剛走出研究所的大樓,蘇云忽然問到。
顧教授的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
“心臟好一些了么?這么偷偷跑出來,可是不應該的。”蘇云繼續發揮著尖酸刻薄的本性,即便是顧教授這種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無法幸免。
偏偏他說的還在理上,顧教授想要反駁都做不到。
“知道了。”幾秒鐘后,顧教授揮了揮手,道:“心內科哪有我們心胸外科會治病。”
蘇云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這是醫院內部的紛爭問題,外科認為內科磨嘰,內科認為外科太糙。
而一些相關的邊緣技術,誰先搶到手,就算誰的。
沒搶到的,又有能力做的科室、教授自然會很不滿意。
比如說,在歐洲醫院,脊柱手術屬于神經外科。但是因為國內最早是骨科開展的脊柱治療,所以現在國內的頂尖大牛都是骨科的。神經外科……只管治頭,其他的插不上手。
什么天壇、三博也只能在腦外科手術方面下功夫,脊柱神經根本不歸他們管,就算是做,比不過積水潭、協和骨科。
而心胸外科和心內科的紛爭由來已久。
因為在國內心內科最早開展了心臟冠脈支架手術,導致心外科的手術量瘋狂縮減。最開始,心內科不想做的、做不了的冠脈支架手術會讓心胸外科做心臟搭橋手術。
而隨著技術的進步,心內科做不了的心臟冠脈手術越來越少。而患者在微創和開胸前選擇,也會選擇微創而拒絕開胸手術。
所以很多年前,分出去的心外科在很多醫院又合并回心胸外科。不為別的,就因為沒那么多手術可以做。
這里面的彎彎繞,鄭仁和蘇云都清楚,所以他們沒有在意顧教授孩子般的話。
醫療,內科外科化,外科微創化,是大勢所趨,絕對不會因為某位教授的意愿改變的。
“回去,我給你換藥。前天幸虧你們倆,方林那孩子……”顧教授嘮叨著,說到方林,他哽咽了。
“您去看了吧,方林狀態怎么樣?”鄭仁問到。
“還好,因為出血太多,導致凝血功能有障礙,今天又給了幾個單位的血小板和纖維蛋白原。”顧教授道:“胸瓶引流量已經到了400ml,估計后天沒有新鮮血引出,就能拔管。腹腔引流引了不到100ml血性液,總體情況看還不錯。”
“哦,那就好。”鄭仁欣慰。
“多虧了你搶救及時。”顧教授心有余悸的說到:“昨天我看到那種情況,還以為救不回來了,一著急心梗這老毛病就犯了。”
鄭仁憨憨一笑。
來到胸外科,顧教授直接帶鄭仁去了換藥房。
拿了一個無菌換藥彎盤,把鄭仁肩頭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紗布揭開。
“這幾天要用抗生素頂一下。”顧教授見傷口皮緣很整齊,略有發紅,但沒有腫脹,應該不是感染,但還是小心的讓鄭仁用點抗生素。
“嗯,昨天就用了。”鄭仁道。
“三天。”顧教授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不容拒絕。
給鄭仁肩膀的傷口換了藥,顧教授又喊來趙云龍,嚴肅的告訴趙云龍,這兩天鄭仁絕對不能離開病房。省得他又跑去做手術,以免有意外。
鄭仁哭笑不得。
一個感冒而已,能有什么意外。自己的身體好得很,出現肺炎的幾率并不高。
但顧教授一番好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絕。
顧教授又給鄭仁開了一個單間,讓鄭仁進去住。
終于……在帝都住上了單間,鄭仁哭笑不得。
鄭仁一推辭,顧教授的眼睛就瞪起來,兇巴巴有些蠻橫的把鄭仁攆到單間里去。
“你知足吧,只有副部級才能住單間。”蘇云悠閑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鄭仁。
“關鍵是我沒什么事兒呀。”鄭仁說話有氣無力,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還逞強,躺下吧少年。”蘇云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百無聊賴的玩著什么。
鄭仁很“無奈”的躺倒高間的床上,一股疲憊感潮水一般的襲來。
帝都大型三甲醫院的高間,就像是寶貝一樣,不是有錢就能住的。
鄭仁在普外科當住院醫的時候,曾經接診了一個副市長級別的干部。當然,那時候的他也只能站在一邊,看著劉主任一路噓寒問暖,全程綠色通道。
后來那個患者診斷胃癌,并沒有留在海城市一院手術,而是直接到帝都某家醫院。
一般而言,能找帝都的高級別教授手術,就已經不錯了。但在海城威風慣了,那人來到帝都要求一間高間。
每家醫院安排病房的人不一樣,有的是住院總,有的是護士長,有的是帶組教授。但對于高間的安排,都一樣。
副部級起步,科主任或是權威教授才有權利分配單間。
一般人也就認慫了,但誰想到那名患者竟然負氣從帝都回到海城,請了魔都的教授做手術。
一來二去耽誤了小半個月的時間。
也是趕著倒霉,他的惡性腫瘤分型不好,進展迅猛。手術時,發現有三個淋巴結有轉移了。
這是一個挺讓人嘆息的例子,所以鄭仁覺得步若天的選擇是正確的。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鄭仁漸漸進入了夢想。
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不知道是帶病手術讓鄭仁很疲倦還是用了系統的那瓶精力藥劑帶來的后遺癥,鄭仁一覺睡到天擦黑。
等他起來,見蘇云還在沙發上窩著玩手機,和之前比,好像只連姿勢都沒換。
自己手上有點滴針眼,估計是睡夢中護士來給自己靜點、拔針,而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又出了一身的透汗,鄭仁覺得好多了。
“晚上吃點什么?”鄭仁坐起來問到。
“我還以為你要一覺睡到明天早晨。”蘇云頭也不抬的回答道:“你不是對吃飯不感興趣么?”
“……”這話可真噎人啊。
鄭仁的確對吃飯不感興趣,但今天生病,扛著鉛衣做了七臺介入手術,體力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