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來到市一院,鄭仁路上給馮旭輝轉了一千塊錢,讓他收下后,才說明了用意。
去附近一家中石化的加油站去辦油卡,這是準備送給趙姐的。蘇云說的對,總是麻煩趙姐,自己也不好意思。這些關系,雖然自己不愿意交際,但還是要維持。
來到科室,鄭仁依舊在老潘主任查房之前先轉了一圈病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病房里和衣而臥,一直在記錄各種數值、指標之類的專業數據。累了,就在旁邊的床位上休息一會。
鄭仁進去的時候,教授正在睡覺,鼾聲如雷。
患者咔吧著眼睛,無辜又可憐的看著鄭仁。
要是沒有教授在,患者恢復速度怕是會更快一些,鄭仁心里想到。
從病房出來,準備交班,鄭仁看到走廊里有一對夫婦,謹慎小心的四處張望。
“您二位找誰?”鄭仁走過去,態度溫和,帶著微笑詢問到。
“請問鄭老師,是哪位?”男人問到。
男人個頭不高,一米六五左右,敦實,一臉橫肉,微微黑氣籠罩在臉龐上。
鄭仁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得了肝病。
看視野右上方的系統面板,上面給出的診斷是——乙型肝炎肝硬化,肝惡性腫瘤切除術后,肝惡性腫瘤。
“我就是。”鄭仁繼續保持微笑。
“你?”男人有些詫異,他上下打量了鄭仁幾眼。
“嗯,是哪位讓你來找我的?”
“二院的王主任。”男人最后還是選擇了相信鄭仁的話,滿臉賠笑,說到:“鄭老師,我是半年前單位體檢發現肝左葉長了東西,后來去二院切掉了。”
“然后呢?”
“我以為痊愈了,這不是快過年了么,就去復查一下。現在肝右葉又長了一個腫瘤,二院肝膽外科的主任說沒辦法治了。”男人說到:“讓我去找介入科王主任。王主任看了直搖頭,說要是有可能治的話,只能來找鄭老師您。”
這是……這是被判死刑了的患者。
鄭仁知道,乙型肝炎肝硬化,肝臟上很多小結節,每一個小結節都有可能出現癌變。
外科手術切除一個肝葉后,要是其他肝臟再長腫瘤,就不能繼續做外科手術了。這種事情發生幾率,幾乎在50以上。
眼前的患者和鄭云霞都是如此。
“我看看你的片子。”鄭仁道。
患者忙不迭的把手里拎的片子遞給鄭仁。
進了辦公室,距離交班還有十幾分鐘,鄭仁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開始閱片。
肝左葉切除,肝右葉上長了一個15cm的巨大腫瘤!
換句話說,患者現在基本沒有正常肝臟了。
難怪市二院外科和介入科都拒絕治療,眼前的患者在常規治療措施下,已經沒有再繼續的意義了。
這就是電視劇里演的那種,醫生說,回去吧,該吃啥吃啥、想吃啥吃啥的情況。
鄭仁托腮沉思。
患者表情陰晴不定,焦躁、恐懼、希望,種種心思匯聚在一起。不過鄭仁沒有在看到核磁增強片后就直接說沒法治了,這給了患者一定的希望。
幾分鐘后,鄭仁說到:“你是什么醫保?”
“城鎮職工!”患者希望大增。
“嗯,可以試一試。”鄭仁道:“但是能不能成功,不好說。”
“好,好!”患者一下子激動起來,一臉橫肉都微微顫抖。
“先辦入院手續吧。”鄭仁道,“然后做術前檢查,沒有手術禁忌,盡快手術治療。”
患者一把拉住鄭仁的手,使勁握著,像是握手,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木頭。
“鄭老師,什么藥好,您給我用什么藥!只要能報銷!”患者說到。
鄭仁點頭,讓常悅把患者給收入院。
交班后,鄭仁帶著剛剛辦理完住院手續的患者去病房,和患者做溝通。
這個患者,鄭仁有些擔心。他做溝通和常悅不一樣,主要是根據患者病情來說一些患者本身能做到,對病情有很大幫助的事情。
患者叫李臣,52歲,海城本地職工。
來到病房,鄭仁開門見山,說到:“老李,有幾點要求,你一定要做到。要不然,我這面不管多努力,最后成功的幾率并不大。”
“嗯嗯。”李臣匆忙點頭,仔細傾聽。
“第一,自己控制脾氣,不要急躁,也不要生氣。這一點很重要,你要記住了。想活命,就必須要控制。”鄭仁認真說到。
李臣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
“老李,說句不客氣的話,肝病患者脾氣都急躁。”鄭仁說到:“從前你可以急,但是現在絕對不能急!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慢下來,知道了么?”
“知道,知道。”李臣連忙應道。
“第二,不能喝酒,吃東西要注意溫熟軟少。”
鄭仁“嘮叨”了將近十分鐘,這才從病房走出來。
這名患者病情比鄭云霞還要重,而且外表上除了臉色有些黑之外,行動、神智都正常,和普通人一樣,完全看不出來有生病的跡象。
這也是肝癌患者為什么很多一經發現,就到了無法治療的程度的原因。
不疼不癢,誰去醫院花幾千塊錢做檢查?
那不是有病么。
好多乙肝患者,檢查、治療的也不精心。
鄭仁出了病房,沒有急著去辦公室,開始沉思起來。
他覺得自己最近好像對待患者的態度出現了某些變化,更積極了一些?還是自己更心軟了?
像是李臣,之前自己只要手術就可以了。親自去做64排CT三維重建,就已經是盡力而為了。
可是今天早晨,自己竟然和他交待病情,說了十多分鐘。
到底是怎么回事?
鄭仁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正琢磨著,教授的聲音在后面傳過來,“老板,早……啊。”
一邊說話,教授一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
“早,富貴兒。”
“老板,我今兒要把患者的尿管撤了,你看可以么?”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問到。
其實這種事情,教授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但是出于對鄭仁的尊重,教授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匯報給鄭仁,讓他拿主意。
我的一個患者,從前開玩笑說,我要是自己寫本書,就把你寫進去。他笑著說,好。名字都是真的,現在已經三年了,什么事兒都沒有。就這樣下去吧,挺好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