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伊人把器械車往手術臺的方向拉了拉,上面排滿了需要的器械,只要伸手就能拿到。
她看了一眼鄭仁,沒說話,隨后和楚嫣然走出手術室。
要是沒有必須的情況,類似于鄭仁做的第一臺急診TIPS手術的事件,吃線的人越少越好。
護士、麻師可以避線,醫生可就不行了。
本來王立仁和韓博士兩人也可以不上來,但畢竟已經來到海城,第一次急診大搶救就做壁上觀,兩人心里也過不去。
鄭仁打開穿刺套件包,開始做股動脈穿刺。
患者已經失去知覺,連局麻都不需要,倒是省了幾十秒的時間。
一針見血,導絲進入,開始踩線。
“肝八段,三處動脈破裂,3點、4點、8點。”鄭仁沉聲道。
王立仁愣愣的看著肝八段位置,一片模糊,滿滿的滲血,哪里去找什么三處出血的血管?
還什么3、4、8,這是暗語么?
那面蘇云已經開胸,自己一個人,用自動拉鉤打開胸壁,全神貫注,鄭仁的話他一句都沒聽到。
王總這下子坐蠟了……
在912,在全國最頂尖的三級甲等醫院,沒有見過這樣的術式啊。
穿著鉛衣,進來吃線不說,關鍵是自己……壓根不知道該怎么做。
鄭仁說完,見王總眼神里滿滿的懵逼看著自己,打開呼叫器,吼道:“富貴兒呢!怎么還沒到!”
“老板,老板,我來了,來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沒有去操作間,而是直接穿鉛衣刷手,從另外一個通道走了進來。
他抓緊時間準備上臺,因為教授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知道鄭仁平時脾氣溫和,可是在手術臺上,絕對有王者風范。
“幸好我沒回去,還琢磨晚上要找個酒吧好好喝一頓呢。”教授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服,嘴里不停的嘮叨著。
“來造影。”鄭仁停止踩線,平移,把剛剛站到術者位置上的王立仁王總擠開。
動作有些粗暴,王總也怔了一下,難道說鄭總生氣了?
他往患者頭側挪了挪,但馬上又被蘇云擠開。
MD,堂堂帝都的一個住院總,在海城,手術臺上連站的位置都沒有!
王立仁把手放在胸前,和鄭仁肩膀緊貼,轉了個身,別扭的繞到二助的位置上。
對面一助位置的韓博士都看傻了眼。
海城這地兒風格真是粗暴啊,不光術式自己沒見過,連手術臺上的臺風都沒見過。
“你去對面。”鄭仁伸手,拿起一把小彎開始尋找剛剛肝八段造影出血的位置,“那個誰,你去幫蘇云。”
韓博士哭了,倒不是因為鄭仁沒記住自己名字,稱呼自己那個誰。
而是自己是普外科的博士啊,在912醫院準備當住院總的人,難道要去做胸科手術么?
王總繞到對面,站在一助位置上。
鄭仁用左手分開破損的肝臟,右手止血鉗子已經鉗夾在里面。
“吸引器,結扎。”
“哦。”
王總連忙拿起插在腹腔里的吸引器,去吸術區影像術野的血。
“吸引器套摘下去。”鄭仁的口氣里,很少見的略帶不耐煩。
王立仁大汗……上臺后,發現自己不熟悉鄭仁做的術式,整個人陷入懵逼狀態,竟然忘記這事兒了。
吸引器戴套,吸腹腔里的血,避免被血凝塊堵塞。
但帶著套,就沒辦法精準吸術區滲出的血。
這點常識……汗……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他羞愧了0.1秒,馬上聚精會神,開始吸去肝八段附近的血,隨后用紋式鉗子夾了一根4#線,探了進去。
至于鄭仁是怎么找到血管,并且自信滿滿的要結扎的,王立仁暫時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琢磨。
全力以赴尚且跟不上鄭仁的節奏,更不要說走神了。
結扎、剪斷。
再尋找,鄭仁手里的止血鉗子飛快的找到三根小動脈的出血點,逐一結扎,隨后要了大圓針、7#線,略顯狂野粗獷的直接把肝八段破裂點縫上。
在縫合肝八段的時候,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那面開始踩線,造影。
只打入少量造影劑,能看到就可以了。
“老板,六段那旮沓,兩個出血點。肝表面下3點方向,下偏15°。”教授道。
鄭仁沒說話,手里的止血鉗子分開肝六段的位置,鉗夾止血。
王立仁都看傻了眼。
難怪當時自己說可以手術的時候鄭總沒說話。
什么3點方向,下偏15°,這是什么位置?
他看著術區,那個位置在視野的盲區里,只有術者能看見。但是王立仁通過止血鉗子的位置判斷出來出血點。
與教授的話相互對照,王立仁大概判斷出來他們倆之間交流的含義。
這是另外一個層次之間的交流,王立仁想懂后,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啪”止血鉗子敲打在吸引器上。
清脆的聲音喚醒了王立仁。
“結扎。”鄭仁淡淡說到。
呃……光想為什么了,手里慢了一點點,又特么挨說。
王總絕對沒想到自己在帝都都游刃有余,來到海城,竟然會這樣。
他馬上用紋式鉗子夾起一根4#線,遞給鄭仁。
不能想了,一定要跟住鄭總的思路,不能耽誤了手術。
王立仁心里一再告誡自己。
教授不斷造影,給出準確的出血位置。鄭仁則像是在做TIPS手術一樣,腦海里出現的是患者肝臟立體三維結構。
這一點,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之間的配合已經很默契了。這種熟練,是無數次研究患者肝臟核磁彌散片子,相互討論建立起來的交流,王立仁就算是普外科手術再怎么高,也無法一時之間領悟到。
眼睜睜看著破碎的肝臟被一點點縫起來,王立仁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但是他不敢多想什么,只是仔細看著,要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回去再好好研究。
八段肝臟逐一超選、造影完畢,該結扎的結扎,該縫合的縫合,一個破損的沒法看的肝臟算是勉強縫補上了。
“好了,你下去吧,富貴兒。”縫完最后一針,鄭仁道。
“嗯啦。”教授清脆的回答,抽出導絲導管,局部壓迫止血都不用,因為患者血壓……根本就沒有。
王立仁看了一眼時間,縫合一個在自己看來只有全部切除才行的肝臟,竟然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這特么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