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奧診所里,穆濤看著面前的筆記本上的網頁發呆。
家鄉發生了巨大的地震,在地球另外一端的他感受不到任何震感,可是他的心卻揪的生疼。
地震發生的時候,是凌晨2點多,穆濤剛剛睡著。
等他醒來,知道消息的時候,網絡上已經有大量新聞出現。他看著筆記本屏幕上出現的各種消息,愣了很久。
沒有猶豫,他盤算了時間后,直接拿起電話。
“老師,我要回國。”穆濤堅定的說到。
“好,我訂最近的機票。我要去前線,那面是不是已經沒有民航了?”
“那麻煩您了。”穆濤說到:“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留在梅奧診所。”
放下手機,穆濤開始訂票、收拾東西。
東西不多,他也沒有時間去拿所有東西走。只帶了貴重物品,還有刊登新TIPS手術術式的那一期《The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
拉著拉桿箱走出梅奧診所的時候,穆濤覺得陽光很刺眼。
這里,陽光明媚。
而那面呢?又是怎樣的一種場景?
瞇著眼睛,穆濤等車來,送自己去機場。
等待的時候,穆濤看到一個黃皮膚的人在干嚎著,講述地震災區的事情。
沒有救援,災民死傷無數……那人生色并茂的給路人形容了一個悲愴無望的世界。
穆濤搖了搖頭,懶得看他們的表演。
沒有救援?扯淡。
遠隔萬里的自己都要趕回去,他們竟然說沒有救援?真是呵呵了。
非要說沒有,那也是沒有救援隊的名額。參加救援的人員名單,讓人頭疼不已。
穆濤在手機里聽到吳海石吳老說,醫院醫務處不斷接到請戰信,甚至還有血書,大有不讓去就辭職以私人身份去救援的架勢。
要不是飛機、鐵路全部軍管,運送戰略物資的話,怕是早都有人偷偷離開了。
院方極力安撫,救援隊的名額,可是很金貴的。
這還是地方醫院,那些軍醫大學、軍醫院怕是早都成建制的奔赴前線了。
希望自己回去,能去的上吧。老師要去刷臉……不過穆濤沒有內疚,這時候不去托人要名額,什么時候才要?
他拎著拉桿箱,看著路對面說的口水橫飛的那個人,心里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位鄭醫生,在做什么?
應該是在為了諾獎而努力吧,應該是的。
很快,車到了。
穆濤上車,冷冷的看著對面的戲精,他沒有上去和那些人講道理,說明事實情況。
人們都會選擇自己愛聽的去相信,而不是事實。
這些小丑,讓他們蹦吧,一群傻逼而已,自己不應該,也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就像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自己也沒有必要和他們講道理。
穆濤上車,關上車門,一路趕奔機場。
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
小小二甲醫院里,介入科醫生被無視了。
他報名抗震救災,直接被刪掉名字。
介入科是毛線科,會急診急救么?年齡小于三十五歲么?什么都不達標,去了給災區人民添麻煩么?
扯淡!
他很沮喪,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醫療鄙視鏈始終存在,而介入科在這家二甲醫院里,是被所有科室鄙視的沒有存在感的小科。
好苦惱啊!去不上前線,介入科醫生失魂落魄。
忽然,手機響起來。
他恍惚的拿起手機,看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名字。
這是前年,帝都朋友安排來內蒙古玩的一群驢友其中帶頭的那個人。
介入科醫生安排的很周詳,甚至還有沙漠中露營,在月光在載歌載舞。大家盡興而歸,留下聯系方式。因為都是驢友,所以他們之間一直都沒有刪除對方。
只是那面基本不和自己聯系,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群發個信息問候一下而已。
據說,這人是有背景的。
誰知道呢,和自己也沒什么關系。介入科醫生心不在焉的接通電話。
“喂。”
“劉旭之?”
“我是劉旭之,張總什么事兒?”
“最前線,去么?”
沒有寒暄鋪墊,對方的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直接捅在介入科醫生劉旭之的心臟上。
他的心顫抖了一下,手也不住的顫抖。
這時候的最前線,除了那里,還有哪兒。
“張……張哥,真的?”劉旭之的聲音抖的不行,幸福來的太突然,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去不去。”那面的聲音冷漠,有些不耐煩。
“去,當然去!”劉旭之意識到自己只要再猶豫一下,電話就會掛斷。
這時候,所有人的耐心都被消耗的所剩無幾,簡單一句,去還是不去就可以了。
隨后,那面說給他聯系去的方式,并說明了坐什么交通工具,到什么位置見,然后一起飛去。
放下電話,劉旭之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但他沒有懷疑對方在騙自己,馬上打電話給妻子,告訴她自己要出差幾天。
也沒回家,把科室里的洗漱用品簡單收拾了一下,買了一張票,準備踏上去呼和浩特的高鐵。
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醫院,見醫院的志愿隊打著紅旗,在辦公樓前的平地上等著。醫院派了兩臺救護車,他們坐著救護車,帶著物資,也將要出發。
讓你們不帶我!劉旭之心里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嘿嘿,我去坐飛機了,肯定比你們先到。
這種感覺,真好。
就像是天上掉下來了一塊餡餅,如此鮮美。
等你們開車到了,最危急的72小時已經過去了,估計最好的工作是裝卸堆積如山的救援物資吧。
劉旭之不由自主的吹著口哨,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忘了請假。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隨后消散。
請假,QTMLGB的,請個毛線假。老子就脫崗了,又能怎樣?!
不過微信在科室群里說一聲,還是必要的,至于不給假……反正老子都到前線了,管你給不給。
坐上車,一路趕奔高鐵站,馬不停蹄。
全國都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振動,無數人自發趕奔前線。
他們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但是什么都不做,總是覺得不對,心里堵堵的,特別不舒服。
像遠在梅奧診所的穆濤、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的劉旭之一樣人,還有無數。
他們就是一條條小小細流,匯在一起。
萬涓成水,匯流成河,像一首澎湃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