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段?”
“介入,取栓。”麻醉師道:“介入手術,我也和神經介入配合全麻做過,但沒見過水平這么高的。”
“……”陸澤偉雖然是心胸外科的人,但取栓這種手術,他還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
傷員看皮膚壞死的程度,估計怎么都過了急性期了,這也能取栓成功?
新鮮栓子取出的可能性,要比陳舊性的栓子取出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術者就一個人,操作導絲導管,那叫一個熟練。取栓也根本不含糊,一抓一個準。”麻醉師的口水都快噴出來了,如果不是戴著無菌口罩的話。
可即便是戴著無菌口罩,陸澤偉也覺得有口水濺到自己的臉上。
一向沉穩的麻醉師,今兒變得特別興奮。
是因為這名志愿者的腿保住了么?還是因為一臺精彩絕倫的取栓手術?
陸澤偉不知道,他只是靜靜的聽著。
“因為時間超過了十個小時,下肢動脈里全是栓子,術者就一枚一枚的取,又快又穩,多細的血管都能把導絲伸進去。”麻醉師說到:“探囊取物,就是這個感覺。”
探囊取物……真的有這么簡單么?
要是真的這么簡單的話,腦血栓的取栓手術,也不會成功率一直都不高了。
器械護士一直都沒說話,而是透過鉛化玻璃,一直盯著里面看。
“真是牛逼啊,傷員送來的時候,我以為肯定要截肢了呢。老陸,你猜我聽到陳主任說盡量保住的時候,是怎么想的?”麻醉師湊到陸澤偉的身邊,小聲說到。
傷員的腿保住了,很明顯麻醉師特別開心,話都多了很多。
“你不會猜是那位陳主任給里面的術者出難題吧。”陸澤偉道。
“肯定的么,腿都黑了,還能救回來?那不是扯淡么。”麻醉師說到:“不過那術者一問時間,就說可以試試。老陳主任也是放心,看也不看,說是下去看病房了。”
“老陳主任多大歲數了?”
“你想,你來的時候早都退休了,現在都七十二了。”麻醉師道:“老頭子脾氣火爆,但是能看出來,他太欣賞里面的這個年輕大夫了。”
“……”陸澤偉無語。
年輕大夫?人家是帝都心胸外科明日之星的……老板!
那可不是個小大夫。
能得到蘇云的認可,還不比一個地方上的主任認可強多了?
不過這話,陸澤偉可沒說出口。
雖然從華西畢業,覺得來到省院有些屈才,但是自己以后要在這兒工作,這些心里的想法還是別說出口的比較好。
“真是不愧得到陳主任的欣賞啊,我就奇了怪了,怎么連骨科手術都能做呢?”麻醉師看著里面兩人已經開始準備造影,好奇的說到:“介入科的醫生,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
“我感覺……”陸澤偉沉默了一下,最后還是說到:“里面那個助手我認識,是心胸外科的。”
“……”麻醉師愕然。
正說著,屏幕亮了起來。
術中搭管造影,這種事兒對于鄭仁來講,的確浪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操作間的屏幕上,肉眼可見一溜黑色的造影劑像是奔騰的流水一樣,直沖向腿部。
陸澤偉和麻醉師都屏住呼吸,開始緊張起來。
器械護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看著里面的某個人,有些發呆。
大血管全部通暢,毛細血管也蔓延到肢體的各個角落。看著如同樹根一樣蔓延的毛細血管,一股舒爽的情緒出現在兩人心里。
成了!
麻醉師一拳打在掌心中,啪的一聲。
陸澤偉也長出了一口氣,看見腳部的毛細血管也開始蔓延,他知道只要解決了骨筋膜室綜合征,這個傷員的腿就保住了。
而血管開通,能降低滲透壓,減少滲出、改善微環境,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盡量減輕骨筋膜室綜合征的反應。
厲害啊!
難怪蘇云那廝會心甘情愿的叫一聲老板。
真是特么的厲害!
陸澤偉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情緒到了,不說點什么發泄不出來內心的憤懣。自從抗震救災開始,這種憤懣就一直在心底縈繞著,難以釋懷。
手術間里,鄭仁開始撤管。
“老板,你這骨科手術的水平也不錯啊。”蘇云一邊給傷員包扎,一邊說到。
“還好。”鄭仁笑了笑。
剛剛手術前,接到陳主任送來的患者,骨科醫生都不在,他就直接去用了一本中級技能書,又在系統手術室里訓練了幾百臺骨科的手術,這才上的臺。
多虧了完成皇冠上的明珠最終階段,鄭仁才有手術訓練時間可以“揮霍”。
因為匆忙,鄭仁隱約看到技術樹有改變,但是他沒來得及細看就跑出來做手術了。
一會歇一歇,要去仔細看一眼,鄭仁心里想到。
“你有什么手術不會做么?你說說,我去學。”蘇云抱怨道:“我是看兩眼就會,感覺你是看也不看就會。這種感覺很不好啊,老板。”
“不好么?”
“我的感覺不好。”蘇云瞥了鄭仁一眼,道:“老板,你能不能照顧一下你身邊完美無瑕的助手的情緒?”
“回去的,以后再也不做胸科手術了,可不可以?”
蘇云剛想說好,但轉念一想,他不做胸科手術,意味著自己也沒辦法做……
還真是有點憋氣,蘇云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回去,一定要努力了,他心里暗自想到。
見手術結束,器械護士跑了進來,協助蘇云給傷員包扎。鄭仁脫掉無菌衣,走了出去。
“麻煩您告訴陳主任,手術做完了,術后一定要注意,隨時上VSD負壓。”鄭仁道。
“您放心,手術您都拿下來了,要是術后跟不上,導致病情惡化,還有臉做人么。”麻醉師誠懇的說到。
反正,盡一切努力唄。
至于成不成,最后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讓陳主任送下一個傷員上來吧,這面有十分鐘就能下去。”鄭仁道。
“您休息一會吧。”
“不了,做完手術再說。”
麻醉師的嘴動了動,但是沒說話。
做完手術?怕是再有四五天,手術都做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