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服,鄭仁一邊系著口罩帶子,一邊走樓梯來到五樓手術室。
輕車熟路的摸到急診術間外,鄭仁心里有些感慨,楊教授這個運氣好像不是很好啊。最近大手術一臺接一臺的,又是肝包蟲破裂又是瓷性膽囊。
關鍵是這個瓷性膽囊不是普通的,難度太大,希望他會聽自己的話,不要動手。
用腳點開感應門,鄭仁走了進去。
手術室,無影燈的燈光很亮,慘白,一股子血腥味道彌散在口鼻之間。
這是夜間急診特有的味道,要是換了刀刺傷、車禍的患者,血腥味道還會更重一些。
在海城市一院做慣了急診手術,此刻聞到這股子難聞的氣味,鄭仁因為奔跑而加速的心跳速度反而降了下來。
“楊哥,動了么?”鄭仁進來,第一句話就問到。
“……”楊教授站在臺上,欲哭無淚。
自己倒是想動。可是,一枚藍汪汪的膽囊,周圍復雜的黏連,讓他直接放棄了所有的想法。
異常的顏色,意味著異常的病情。
如果沒有鄭仁的話,楊教授也就趕鴨子上架的動手了。難道要這么看著,一直看到血壓沒了么?要么直接關腹,告訴患者家屬自己盡力了?
扯淡。
再難的手術,到了一定時候,也得硬著頭皮上不是。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鄭老板聽說是藍色的瓷化膽囊,馬上給自己打電話,千萬別動手。
這是心里有數啊,要不然鄭老板絕對不會單獨打一個電話,特殊叮囑自己的。對于鄭仁的手術水平,楊睿是認可的。
楊教授一直在等著,終于把鄭仁給盼了過來。
“沒動呢。”楊教授道:“看著,似乎周圍黏連的很重,想要完整分離,是有一定難度的。”
“嗯。”鄭仁去刷手。
“鄭老板,要不咱們把膽囊分段切除好不好。”楊教授一直在琢磨該怎么做下來這臺手術,見鄭仁來了,便問到。
“不,藍色膽囊,大概率會有惡性腫瘤的并發,能全部切掉,還是完整切掉好一些。”鄭仁道。
楊睿雖然和鄭仁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多少還是知道鄭仁的脾氣秉性的。
鄭仁性格溫和,為人憨厚,這么直接的拒絕,應該是有一定的把握。
那咋整,等吧。
“楊哥,我帶器械護士來了,能不能……”鄭仁刷完手,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這面的事兒。
“哦,我和護士長打過招呼了。”楊教授笑呵呵的說到,這是第二次了,還不趁早給護士長打電話?要是等鄭仁來了,要專屬器械護士上臺,再去麻煩手術室護士長的話,怕是又要挨罵。
這個鄭老板,什么都好,看著也很隨和。就是架子太大,做臺手術,都要帶著自己的器械護士。
楊睿心里腹誹了幾句,卻也沒有很認真。
人家的器械護士配臺水平的確是高,這一點楊教授是知道的。
鄭仁來到助手位置,董總往旁邊挪了挪,早就把一助的位置習慣性的讓開。
和系統手術室的感覺一樣,鄭仁無比的熟悉。
他在系統手術室訓練手術的時候,有意識的站在一助的位置上,以免上臺之后不習慣。
不過對面有術者,身邊有助手,小伊人在穿無菌衣,這個感覺可要比系統手術室里孤單寂寞冷的訓練手術強多了。
鄭仁本來一直在告誡自己可不要里外部分,甚至出現精神分裂的癥狀,以至于犯下大錯。
此刻站到臺上,才發現自己多慮了。
人世間的味道,和冰冷的手術訓練,完全不同。這樣是都能弄混,自己還是被人道毀滅來的好一些。
鄭仁把溫鹽水紗布拿下來,看到一枚藍汪汪的膽囊出現在眼前。
“對燈。”鄭仁一伸手,從患者腿部拿了一個止血鉗子,點了點膽囊左側的位置,“這里。”
楊教授楞了一下,這里么?位置好像有點偏啊。
“鄭老板,這是準備怎么分離?”楊睿問到。
“一點點來,手術時間估計會很長。”鄭仁道:“之前我看過片子,膽囊壁很薄,而且出現了急性黃疸的癥狀,考慮有結石堵塞膽管,導致膽囊壁充血水腫嚴重。我怕一碰就破,所以特意等我來再開臺。”
楊教授有些疑惑,但鄭仁說的合情合理。雖然手術變得更復雜了幾分,卻不失是一個穩妥的辦法。
說著,小伊人已經刷完手,換了衣服,替換原本的器械護士。
器械護士毫無意見。
大半夜的,誰愿意站在手術臺上干活?就算是不睡覺,坐在下面刷刷手機,也是好的。
人么,都是一樣,能掙錢,還不用干活,這是最帥的一種人生。
無影燈對好,雪白的燈光照射在鄭仁需要的位置,他一伸手,一把紋式鉗子拍在手里。
本來找鄭仁,說是商量一下,可是鄭仁這次毫不客氣的直接接手手術,楊睿心里面還是多少有些意見的。
但再怎么,也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鄭老板,紋式鉗子……”楊睿想要提醒一下,可是隨后便看見鄭仁用紋式鉗子開始做起了鈍性分離。
“膽囊太脆了,不能用平常的方式來做鈍性分離。”鄭仁道。
只是器械小一號么,好像也沒有什么區別。
可是手術隨著手術繼續,楊教授漸漸的就看明白鄭仁到底為什么要用紋式鉗子做鈍性分離了。
紋式鉗子像是有靈魂一般,在藍汪汪的膽囊下方伸了進去,只是一個頭部,連1cm都沒到,隨后張開。
鄭仁很小心,很謹慎,一點一點的游離著。
手術沒有像肝包蟲病患者的手術一樣,大刀闊斧的進行。鄭仁很耐心的做著紋式鉗子可以做,普通的止血鉗子就無法進行鈍性分離。
空間是如此的狹窄,看著看著,楊教授有些疑惑,手術用做的這么細致么?
用高射炮打蚊子,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膽囊看起來很詭異,只要小心點,或者帶兩層無菌手套,避免傳染之類的也就夠了吧。
但是他還是沒有在臺上提出質疑。
雖然這么想,但是楊教授心里面隱約有一種感覺,鄭老板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夸張,而是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