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城,開發區人民醫院。
穆濤站在吳老身邊,說到:“老師,杏林園有公告出來,今天鄭老板要直播給梅哈爾博士做心臟介入手術。”
“嗯?是瑞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的梅哈爾博士么?”吳老推了推老花鏡,淡淡說到。
“是的。”
“鄭老板心臟介入手術,水平怎么樣?直播的風險還是很大的吧。”吳老有些疑慮,詢問到。
雖然都是介入,肝臟等介入和血管、心臟截然不同。心臟介入,一不小心就會出現各種并發癥,要推注藥物,直播帶給人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穆濤沉默了幾秒鐘,便說到:“是我見過最好的。”
“哦?”
“在蓬溪鄉醫院,介入科蔣主任有心梗,忙的沒有注意。鄭老板早期給了診斷,并且直接按到手術臺上做了取栓手術。”穆濤道,“那時候器械、耗材都不夠用,我沒想到會很順利的就做下來了。”
“這么看,鄭醫生的循環介入手術水平是很高的,完全不用擔心。”吳老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老師,這次不一樣。”穆濤手里拿著手機,上面宣傳的通知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
“怎么?”
“梅哈爾博士不僅要手術直播,而且他要充當助手。”
“哦,他年紀比我還要大,要當助手……嗯?是梅哈爾博士要做手術,還是……”說著,吳老被自己彎彎繞的話給繞暈了。
一瞬間,吳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穆濤連忙說到:“梅哈爾博士是患者,他在去年12月的時候三根冠脈完全堵塞,鄭老板給做的研磨術。這次是因為凝血機制有問題,要重新取支架并且再下一個支架。”
“他是患者,還要當助手?”吳老愕然看著穆濤,臉上皺紋深深,每一道皺褶都似乎在吶喊著。
那不可能!
“老師,您看。”穆濤把手機遞過去。
吳老沒有接,他相信穆濤不會因為這事兒說謊。
“前幾年,中科院的老林倒是自己指導自己的博士給自己做心臟射頻消融術。”吳老道:“只是指導而已,術中還出現了幾次突發事件,都是急診搶救的。過來后,他恢復神智,再繼續指導手術。”
穆濤垂手站在吳老身邊,靜靜的聽著。
“但是當助手的話,那不是開玩笑么!鄭醫生怎么會同意這種要求!”吳老的情緒有些激動,心口微微一疼,穆濤注意到他的手剛一抬,便馬上拿出硝酸甘油,讓吳老舌下含服。
過了幾分鐘,吳老恢復了平靜。
他苦笑道:“情緒還真是不能有波動,穆濤,你去聯系鄭醫生,勸他一下。手術直播都沒問題,我相信他的水平。但患者做助手,這個風險太大。”
“老師,我和他的助手聯系過了。”穆濤道:“蘇云說,是梅哈爾博士要和鄭老板研究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湍流問題。”
“湍流?”吳老念叨著這個生僻的名詞。
他的水平只能模糊認識到導絲在血管里走,會受到很多力量的約束、限制,但卻對湍流沒有清晰的認知。
穆濤也很無奈,他的水平也沒有到這個程度。
“真的是老了,鄭醫生水平真的這么高么?”吳老停頓了很長時間,似乎安撫著自己內心的波瀾,喃喃的說到。
“老師,湍流的問題,我認為是無法解決的。但是回憶鄭老板的手術,我終于認識到從前忽略的事情了。”穆濤認真說到:“鄭老板的手術,看著簡單、干脆,但這些操作都是基于他對血液湍流的認知基礎上的。血液動力學……這個太高端了。”
“不可能。”吳老很肯定的說到:“鄭醫生要是能解決湍流的問題……不要解決,哪怕提出一個靠譜的假設,諾貝爾物理學獎都會是他的,還是絕對沒有任何競爭的那種。”
穆濤苦笑。
吳老也沉默了。
話是這么說,但回憶鄭仁的每一臺介入手術直播,干凈利落,導絲似乎有意識的躲避什么,不斷進行微小的調整。
但不管他怎么做,導絲還是會碰到血管壁。
在912的直播是這樣,在梅奧、在海德堡的直播也都是這樣。
不對!
回想介入直播手術過程,今天上午的手術,雖然是教學手術,但和以往的手術絕對不一樣。
“把今天上午的教學手術直播調出來,我再看看。”吳老沉聲說到。
“嗯。”穆濤匆忙去連接投影,找到上午教學手術的錄播,師徒二人開始琢磨起來。
的確不一樣,因為TIPS手術的直播從來都是以穿刺點的選取為重點的,所以無論是吳老還是穆濤都忽略了導絲在血管里行走的步驟。
幾乎是一幀一幀的觀看,用了足足一個小時的時間,兩人最后沉默。
不說鄭老板,即便是今天接受指導手術的術者,對湍流也是有相當認知的。
很多細節能判斷出來,他在有意識的避免血液湍流對導絲的影響。
只是他的手法還略有生疏,不像是鄭老板手法那么熟練。
吳老不明白,怎么除了鄭老板,竟然還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穆濤知道,這一定是蘇云在做手術。那個貨,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過,可偏偏無論自己怎么努力,都被他輕易的追趕上并且毫不留情的超越。
蓬溪鄉,三天三夜的手術,不僅僅是鄭仁帶給穆濤的挫折感。更為強烈的挫折感是蘇云帶給他的!
沒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更早觸摸到了一個未知的領域。
但是穆濤始終沒有忘記,這臺手術,比自己強的蘇云只是被上指導手術的那個人。
研究了新的TIPS手術,這還不夠,鄭老板竟然還要憑借一己之力把介入手術再向前推一步么?
這一步,在他看來是一小步。
可是對于整個人類的醫療而言,絕對是一大步!
要是能成功推廣,會有多少新術式在幾年之內冒頭出來?穆濤不敢想,那對醫療行業來講,絕對是有著顛覆性意義的。
他看著屏幕,看著鄭仁的手術,漸漸的出了神。
自己是不是還要去一趟帝都,再接受止血鉗子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