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哥,今天手術我來做。”鄭仁走進來,直接說道。
馮建國微微一愣。
這可是胃腸的手術,自己邀請鄭老板來做手術,那是自己的人情。
可是他一進門就要做手術,這可是喧賓奪主,不給自己面子。
平時鄭老板不是這樣的人,今兒這個要求,略顯霸道,這是怎么了?
蘇云也覺得奇怪。
老板平時多溫和個人,慫的要命。只有幾次氣急了,才露出獠牙。
屬于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那種人。
今兒這是怎么著?只是一個化學性腸道穿孔的患者,有什么罕見的么?
手術似乎也不是很難。
馮建國雖然有些不高興,但并沒有反駁。
自己和鄭老板關系不錯,犯不上因為這點小事兒把兩人之間的關系弄僵了。
鄭仁說完,也覺得手術室里的氣氛有些不對,他笑了笑,解釋道:“馮哥,我懷疑患者肚子里有其他東西。”
“啊?”
“脾臟有破裂。”鄭仁把片子插到閱片器上,馮建國手里拿著卵圓鉗子和彎盤,湊了過去。
因為手已經消完毒了,他沒敢湊近。
片子上顯示,腹腔內大面積的滲液,整個生理解剖結構都是亂的。
“脾破裂?是雙氧水侵蝕的么?該不會是泥鰍咬斷了脾動脈吧!”馮建國說著,想到了一個詭異的可能。
“誰知道呢。”鄭仁謹慎的說道:“馮哥,你先消毒,手術咱們試探著來。”
馮建國聽鄭仁這么說,心里舒服了一些。
看片子,亂糟糟的,只能一邊做手術,一邊對比片子來看。
失血性休克感染中毒性休克,根本不給術前仔細閱片的機會。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爭分奪秒是必須的。
馮建國瞥了一眼片子,就去消毒了。腹部CT上來看,患者病情很重,大面積的感染與出血混雜在一起。
真是個棘手的患者。
消毒、鋪置無菌單,鄭仁去刷手,回來穿無菌衣,也不客氣,直接站到術者的位置上。
“伊人,先把大拉鉤給我。”鄭仁拒絕了謝伊人遞過來的消毒鉗子與碘伏紗布。
謝伊人沒問為什么,把東西交給二助位置的蘇云,拿起大彎拉鉤,交給鄭仁。
鄭仁比量了一下,把大彎拉鉤掰直。
大彎拉鉤其實就是一個鐵片子,本身有彈性,術中可以掰成各種角度,來適應拉開機體組織、暴露術野的需要。
但直接掰直,這種操作卻沒有過。
“老板,這是要干什么?”蘇云問道。
“試試看,我覺得患者的肚子里有泥鰍。”鄭仁道:“用它來撈泥鰍。”
“老板,雙氧水浸泡,泥鰍還能活?”蘇云奇怪。
“片子上看,有幾個異常的影像。可以考慮是糞便到了腹腔里,但我覺得還是小心點。”鄭仁道:“泥鰍的生命力多頑強,我看過一個八卦,說是……”
“別說了,怪惡心的。”蘇云皺眉,阻止鄭仁。以他對鄭仁的了解,這貨肯定要說什么帶著味道的話。
“我見過幾次用泥鰍通便的,但今天這種情況沒見過。”馮建國沒想到一個急診患者竟然這么復雜。
這人對自己下手挺狠,又是泥鰍又是雙氧水的,腹腔里的宿便得多到什么程度。
便秘看起來不起眼,但真要是消化系統出現大問題的話,可是很棘手的。
鄭仁掰直了大彎拉鉤,試探了一下,覺得還比較滿意,就把拉鉤放到一邊。
蘇云已經做好消毒,鄭仁伸手,柳葉刀拍在手里。
右側腹直肌旁切口,20cm。
這大口子,把蘇云都嚇了一跳。
看樣子老板是真準備從脾到直腸,進行探查。
電燒啪啪啪的把出血點止住,隨后開始鈍性分離,腹膜保護,進入腹腔。
打開腹腔的一瞬間,帶套的吸引器就伸了進去。
鮮血呼呼的吸出來。
鄭仁也不等把血吸干凈,直接把腹膜延長,開了一個15cm的口子。
鮮血瞬間涌出,把腹膜保護浸透。
要不是和鄭仁配臺多次,知道他手術水平高,馮建國都想罵人了。
這么毛毛躁躁的,根本不是在做手術,這是來搗亂的。
打開腹膜后,鄭仁拿著大彎拉鉤,伸入一肚子血里面。
鮮血、黃綠色的糞便、膿苔上下翻涌。
“巡回,再打個包。”鄭仁沉聲道:“取血,要快!”
一邊說著,他手里的大拉鉤往上一提。
一個黑影冒出來,又沉了下去。
像是在撈魚一樣。
“還真有泥鰍。”蘇云愕然。
“活的。”鄭仁看的仔細,道:“本來快死了,被雙氧水一刺激,兇性大發,你們都小心。”
找到泥鰍所在,鄭仁拿了一把長柄的卵圓鉗子。左手大彎拉鉤,右手卵圓鉗子,配合默契,像是筷子一樣,在一片血泊之中撈泥鰍。
蘇云看了幾秒鐘,嘆了口氣,道:“老板,我再也不想吃火鍋了,尤其是辣鍋涮泥鰍。”
“……”馮建國無語。
他終于知道鄭老板為什么上來就急吼吼的上來就跟自己說要主刀。
這要是自己做手術,上來用吸引器吸血,因為脾動脈在汩汩的冒血,肯定等不及把血吸干凈就下手去摸脾蒂。
而自己一下手,里面那條被雙氧水刺激后的泥鰍已經兇性大發,會不會咬自己就說不定了。
真特么的。
馮建國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正在這時候,鄭仁左手的大彎拉鉤“撈”出泥鰍,雖然它滑不留手,但右手的卵圓鉗子第一時間探進去,一把夾住泥鰍。
“病理盆。”鄭仁道。
可是謝伊人把病理盆遞過來的時候,鄭仁又猶豫了。
這東西最好給患者家屬看看,要不然手術記錄都沒法寫。
“巡回……”
“巡回去取血了,鄭老板,要什么?”老賀馬上回答道。
“打一個外用鹽,倒半瓶。”鄭仁簡單說道。
老賀會意,先看了一眼呼吸機以及監護儀、微量泵,一切平穩。
他拿了一瓶外用鹽,打開后倒了一半,放到鄭仁身邊。
“低點。”鄭仁道,“伊人,給老賀一個大紗布墊。”
老賀不明白這是干什么,但鄭仁說了,他照做就可以。
至于為什么,很快就能知道。
此時老賀對鄭仁的信任,已經達到了滿格,還有溢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