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想什么呢?”蘇云蹲著擺弄患者的胸管。
他清空了胸管里引流出來的新鮮血,一邊計時,一邊彎起一段胸管觀察引流的速度。
胸管通暢,引流不多,這一點可以確認。
蘇云所做的事情看起來沒什么必要,但鄭仁知道他是在排除某些小細節可能出現的問題。
很多看上去嚴重的病情,其實就是源自一點點的問題堆積。
“老趙,二線呢?”蘇云手里一邊擺弄著胸管,一邊問道。
“張教授……”趙云龍道。
蘇云也很無奈。
不是說張教授就怎么樣,每個人的水平高低不一樣,承受風險的能力、想法也不一樣。
有人偏于激進,有人偏于保守。
各有各的好處,也各有各的缺點。
至于張教授,如果說去學校上課的話,會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但放在這種極端復雜的情況下,他可未必就是一個好的急診急救人選。
“人呢?”鄭仁問到。
“很快就到。”趙云龍道:“鄭……老板,您幫我盯一眼,我再去催一下患者家屬。”
“去吧。”鄭仁道:“導管室準備做IABP了么?”
“準備好了,張琳主任正在從家趕過來。”趙云龍道。
鄭仁點點頭,沒繼續說話,而是打開電腦,開始看患者的病歷。
趙云龍的敘述太簡略,只說了最主要的幾點,剩下的也沒時間一點點詳細說。
對于患者的情況,鄭仁還是想自己仔細看看比較好。
患者今年52歲,有家族性高血壓病史,父親死于腦出血。之前一直沒有癥狀,像是趙云龍說的那樣,前兩天因為胸悶氣短加重才來醫院就診。
在病歷的記錄里,患者自訴沒有眩暈的病史。
對這一點,鄭仁表示懷疑。如果有眩暈,伴隨隱匿發病才是最合理的。
患者敘述病史就這樣,并不能代表一切事情,只能作為一種參考,尤其是眼前這種情況復雜的病患。
入院檢查,頭部CT有異常,隔了一天才做的頭顱核磁共振。
鄭仁能感覺到患者家屬不簽字同意IABP,可能一早就有跡象了——家庭因素與經濟因素都有可能。
化驗單、各種檢查報告,鄭仁一樣一樣的看起來。
他對患者的病情演變,很快有了一定的了解與認知。蘇云在身邊看看病歷,回頭看看患者的情況,脖子都快扭斷了。
“老板,核磁上顯示的煙霧病可是挺重的。”蘇云見鄭仁把核磁片子插到閱片器上,評論道。
“嗯,我考慮……”鄭仁剛說到這里,監護儀報警的聲音大作。
滴滴滴的聲音響徹房間。
鄭仁和蘇云“騰”的一下子站起來,鄭仁坐的椅子翻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準備IABP!”鄭仁低聲吼道。
蘇云怔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想要拒絕。沒有患者家屬簽字,直接做IABP,這是想死么?
可是他從鄭仁的聲音里聽出來不容拒絕的堅定。
管他!蘇云心一橫,反正天塌下來有老板頂著。了不起辭職,去麻省總醫院干活,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IABP機器及機器用氦氣準備完畢!”
“IABP導管、穿刺包準備完畢!”
“0.9%Nacl500ml肝素納5000U,準備完畢!”
“加壓袋,保持壓力300mmHg?”
蘇云問道。
“可以。”鄭仁把患者身上的被子掀開,隨即打開IABP穿刺包、準備碘伏。
“利多卡因。”鄭仁一邊戴手套一邊沉聲說到。
蘇云已經把機器打開,推到床邊,直接擰開一個塑瓶的利多卡因,把注射器打到無菌包里。
鄭仁拿起注射器,針尖探入塑瓶開口,抽出利多卡因。
也不稀釋,右手抓了一把碘伏,給患者股動脈做消毒,隨后局部麻醉。
穿刺成功,球囊導管送入患者股動脈里。鄭仁的動作很快,蘇云那面剛把電極片放到患者胸前,兩套心電監護系統同時運行。
這時候鄭仁已經做完操作,把IABP管送到降主動脈位置。
打開反搏泵,鄭仁把監測主動脈壓力的傳感器遞到蘇云手中。
蘇云把傳感器與主機連接。
沖洗系統,與傳感器連接,中央腔與壓力導管連接。
鄭仁需要做的工作基本已經完成,蘇云那面都忙飛了起來。
連接氦氣管道,蘇云看了幾遍,確定氦氣工作氣壓符合要求。
“縫吧。”蘇云確定的說到。
鄭仁點了點頭,開始固定氦氣管道。
而蘇云調試主機上的各種參數。
這一點蘇云比自己更專業,鄭仁是知道的。讓他去做,是一種最省心的辦法。
自己完全沒必要參與。
隨著IABP系統開始工作,鄭仁長出了一口氣,患者短時間是沒問題了。
機器將患者的心電或血壓信號饋入反搏控制裝置,使球囊泵與患者的心臟搏動同步反向動作。
心臟收縮前一瞬間,也就是主動脈開放時,球囊放氣,降低主動脈內舒張末壓,減少左心室做功。降低后負荷,減少心肌耗氧。
心臟舒張前一瞬間,球囊充氣,增加舒張期冠脈灌注壓力,增加心肌供氧。
這么做可以降低左室前后負荷,減輕心臟負荷。球囊在心臟收縮、主動脈瓣開放前瞬間迅速完成排氣,使主動脈內瞬間減壓,左心室射血阻力同時降低,心排血量增加。
對于圍手術期支持和穩定血流動力學狀態,IABP有著無以倫比的意義。
隨著IABP的啟動,瘋叫的心電監護開始漸漸的平靜下去。
“老板,患者家屬沒簽字呢。”蘇云調試好機器的各種參數,見鄭仁收拾IABP的東西,無奈說到。
“沒時間。”鄭仁道,“等患者家屬簽完字,人都死了。”
“老趙怎么還沒回來?”蘇云嘴里嘮叨著,眼睛卻盯著監護儀在看。
這次的急診急救算是成功了,可是各種數值、指標依舊不夠理想。患者依舊處于瀕死狀態,至于什么時候不行,就要看命了。
“老板……”蘇云皺著眉說到。“我看不太對勁,患者病情太重,比想象中還要重。”
鄭仁也注意到這點,心里面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