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器械護士沒有還嘴,他甚至都沒有時間不高興一下,這時候有人說話就行,管他說的是什么。
在場的幾個人都沒有注意到要把背景音樂關掉的事情,尤其是第二次隨機到同一首歌之后,大家腦海里出現的都是命運多舛之類的玄之又玄的詞匯。
鄭仁接過大彎拉鉤,按照系統手術室里的經驗,用拉鉤做保護,又塞了幾塊紗布,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始游離寄生胎的背側。
鈍剪刀在他的手里已經玩的出神入化,幾乎都是用外側邊緣無鋒的一側在不斷游離著寄生胎的黏連位置。
隨著鈍剪刀進入的還有蘇云手里的超聲刀。
角度一點點的翻轉,鄭仁很謹慎,沒有做任何雙手不在視野里的操作。同時他也沒有允許蘇云做類似的操作,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么做手術速度雖然慢了點,可是卻勝在穩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手術做的雖然慢,但整體的進度卻堅定不移的向前推進著。
令人詫異的是紅嫁衣這首歌像是被點了單曲循環一樣,竟然在隨機模式下接連播放了4遍。
除了鄭仁和蘇云外,所有人都已經瀕臨崩潰。
啪啪啪,超聲刀的聲音混雜在紅嫁衣的歌聲里,像是某種混音在配合奏鳴。非但沒有抵消紅嫁衣的詭異,反而平添了一種陰森。
“病理盆。”鄭仁沉聲道。
兩秒鐘后,器械護士沒有動,他無可救藥的走神了,腦海里還在盤算著4次隨機播放同一首歌的概率有多大。
鄭仁皺眉,側頭看了一眼男器械護士,心里嘆了口氣。要是伊人在,肯定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只是這種手術,鄭仁不會叫伊人一起上的。
此時把寄生胎切下來,鄭仁心情放松,沒有被“咬”一口,也沒有因為保護的太過于細致而影響手術,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此時他聽到紅嫁衣的尾音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錯。
“這是什么歌,怎么不是好運來?”鄭仁的聲音像是洪鐘大呂一樣擊碎凄慘詭異的歌聲。
“你有沒有審美?”蘇云不高興的說道:“喂,小伙子,病理盆!”
“哦,哦。”男器械護士和老賀同時哦了兩聲,病理盆遞過去,老賀則像是兔子一樣跑到電腦旁,連點擊退出的操作都沒有,直接把蘇云的u盤給拔出來。
最后時刻,他瞄了一眼u盤里面的歌,至少有上百首。真是見了鬼了,上百首歌能連著隨機了4次,這得多低的概率。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聽到熟悉的歌曲聲,老賀淚流滿面。
曾經,他聽好運來也聽的有點惡心。這首歌太喜慶了,聽多了腦闊疼。
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紅嫁衣陰森詭異的對比后,好運來才真的是和手術室的氣氛搭調。不說別的,光是好運來三個字就值得聽上一輩子,老賀心里想到。
“唉。”聽到好運來歌聲后,蘇云嘆了口氣。他環視手術室,鄙夷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包括自家老板。
這是品味上的藐視。
而鄭仁沒注意蘇云的目光,他把寄生胎放到病理盆中。用拉鉤搭住腸道與內臟,見沒有活動性出血,心里很安穩。
“沖洗。”
“馮哥你的拉鉤后手再高一點。”
“脾窩的位置暴露出來我看一眼。”
“吸引器戴套。”
一條條指令混雜在好運來的歌聲里,沖破了手術室里之前的陰霾,似乎有一縷陽光射穿厚密的彤云,照進術間。
“病理別動,蓋上一塊大紗布塊,一會拿給患者家屬看一眼就行。”鄭仁道。
“好咧。”男器械護士在好運來的Bgm籠罩下也活躍了少許,屋子里的溫度隨著好運來的歌聲與手術主體部分結束迅速升高,他輕快的應著。
病理盆放到一邊,上面蓋著一塊潔白的紗布墊。
“馮哥一會拿著寄生胎去給患者家屬看的時候要小心點。”鄭仁一邊沖洗,一邊囑咐,“別用手,一定要用卵圓鉗子。”
“嗯嗯。”馮建國的膽氣早都被嚇破了,他連連點頭。
這臺手術做的,本來準備好好看看鄭老板的手藝,卻沒想到被一首紅嫁衣嚇的六神無主。
“老板,要不換首別的歌兒聽吧,這首歌太土了。”蘇云嘮叨著。
“挺好的,做手術呢,哪有心情聽歌。討個好彩頭就是了,都不重要。”鄭仁瞇著眼睛觀察術區,反復確認沒有出血,隨即說到,“準備關腹,數器械吧。”
巡回護士和器械護士開始清點器械,鄭仁則開始自己穿針引線,縫合腹膜。
“還真是一點審美都沒有啊。”蘇云道,“剛才那首紅嫁衣,多凄美,沒聽出來么?”
“患者需要的不是凄美,是好運。嗯,醫生也是。”鄭仁道。
蘇云聳了聳肩,戴著的三幅口罩略有參差。他一邊幫鄭仁縫合,一邊和馮建國說道:“馮哥,你現在還不準備拿著病理標本去給患者家屬看看么?”
按說這時候是術者給患者家屬看病理標本的時間了,可不知道為什么,馮建國卻遲遲沒有動。
“我……還是等鄭老板一起去吧。”馮建國愁眉苦臉的說道。
“膽子小的!”蘇云哈哈一笑,道:“馮哥,你該不會沒在婦產科門診實習過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馮建國道:“小草,刷手上來幫下忙。”
馮建國準備讓權小草和蘇云縫合,自己拉著鄭老板去給患者家屬看寄生胎。
其實要是沒有剛剛的紅嫁衣烘托氣氛,倒也不至于這樣。可這種心境一旦生出,那股子陰森可怖的氣息冰寒入骨,他現在還有點害怕。
叫了權小草兩聲,遲遲沒有回應。
馮建國轉過頭,掃了一圈術間,沒看見權小草的人。
“小草呢?”
巡回護士正在數著器械,嘴里嘮叨著數兒,沒好氣的說道:“剛才第二遍循環的時候被嚇哭了,現在估計正在更衣室抹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