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勇安排的極好，為了這頓飯，他用足了心思。
席間氣氛也不錯，但高少杰卻始終高興不起來。鄭老板剛剛說的那兩句扎心的話是真的把他的心扎的千瘡百孔。
有些事兒，還是不要去面對的好一些，等待時間來解決，作為一名普通的醫生、哪怕是帶組教授也根本沒可能有一絲機會去改變。
幾個小時的談笑風生，和高少杰沒什么關系，他身為一名四十多歲年富力強的醫生面對這種無解的問題，真的是很容易觸動心扉。
鄭老板說得對，想了多沒什么用，高少杰始終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今兒的飯局卻融不進去。
他和柳澤偉不一樣，高少杰更儒雅，更偏近鄭老板一些，只是沒有鄭老板那么極端。他偶爾還會文藝一下，無法做到像是一塊石頭似得不去琢磨這些事情。
吃完飯，馮旭輝想要開車把高少杰送回去，卻被周春勇死活給攔住了。
廖醫生叫了代駕，自己卻滴了一臺車回家，這樣更方便。
上車后，周春勇一身酒氣，笑著問道：“老高，怎么看你今兒不是很開心呢。”
“周主任，我沒不開心，就是被鄭老板那句話給說的情緒有些低落。”高少杰嘆了口氣道。
“咱們就不用想了，鄭老板有自己的路，像是小廖，以后肯定要去私立醫院掙大錢的。”周春勇笑道：“別想那么多，沒意義，把咱這輩子過好就是了。問心無愧……嘿，想要做到可是真難。”
“是啊，問心無愧，真是好難。能像鄭老板一樣，該有多好。”高少杰嘆了一口氣說道。
“鄭老板？咱們這種人一輩子都別想了。”周春勇道，“老高，問句不該問的，我聽說你放棄了競爭主任的機會來鄭老板醫療組里進修，以后你準備怎么安排？”
高少杰搖了搖頭，情緒依舊不是很高。
“留在鄭老板的醫療組也行，要是沒地兒，或是你不好意思說，有時間來我這兒轉轉也行。”周春勇笑道：“我這個年紀，等不到小廖他們成熟起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來我這面，或許有機會當個副主任。”
“……”高少杰怔了一下。
“真不是開玩笑，我很認真的。”周春勇道，“我看過你的手術直播，水平比我強。就是在鄭老板的醫療組里，怕是顯示不出來。”
“水平高，你回去后怎么辦？老柳我見過，人不錯。但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一個更強的手下帶組教授，主任能沒什么想法么？哪怕你們關系再怎么好。”
“我這面你放心，鄭老板離的這么近，有他在，誰都不能把你怎么地嘍。我也是想盡量離鄭老板近一點，等我過七八年退休了，以后的學術地位還指著鄭老板給往上抬一抬呢。再說，咱退一萬步講，和鄭老板處好關系，能讓我的平均生存時間……”
說到這里，周春勇哈哈大笑。
這話說的有點繞，有點像是寫學術論文。不過說到最后周春勇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核心就是鄭老板。
“至少多十年，我做點什么也是應該的。”周春勇道。
高少杰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高，這話我放到這里，也不著急做決定，你到時候看著。有鄭老板在，你肯定不缺路。但我這面肯定是個選擇，看你意見。”
“謝謝。”高少杰輕輕點頭。
兩人又閑聊了一段時間，說說地北省的情況，周春勇講講年輕時候在地北省支援的事兒，很快到了高少杰的出租屋。
“老高，再見！”周春勇送下車，和高少杰握手告別，最后說道：“我的意見你考慮一下。”
高少杰點了點頭。
周春勇的小心思高少杰懂，不光是因為鄭老板。
老話講叫做亢龍有悔，周春勇一直都很高調，為人強勢無比。他在臺上的時候不覺得什么，等一旦退休，一個處理不好有可能變成破鼓萬人捶的狀態。
他這是在給自己留后路。
早十年，一直防備著各位帶組教授，強力壓制下雖然大家表現的都很老實、低調，可關系就那么回事。誰知道面具下面是什么心思？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怨恨。
高少杰知道自己的年紀是合適的，這個時候去帝都肝膽……這個選擇真的是很讓人心動啊，高少杰心里想到。
有鄭老板在，強力奧援在身后，不管是誰都動不了自己。等一兩年自己站穩腳跟，提副主任，等著接周春勇的班。
自己一個外來的人，不可能和周春勇有什么爭執，根基都沒穩，爭什么爭。
等過幾年自己要是真能當上主任，欠了周春勇一個大人情。
急流勇退么？高少杰笑了笑，周春勇的算盤打的真是很精明。關鍵是這一步一石多鳥，他穩穩的立于不敗之地，還能DISS一下朱良辰。
劉旭之什么待遇，自己去了直接是帶組教授，以后提副主任，這是什么待遇。
唉，帝都的水真深，自己要不要去呢？高少杰心里的想法還是偏向于在鄭老板的醫療組里做事兒。
略微的理想主義，哪怕是被生活盤了這許多年，高少杰依舊初心不變。
要不是因為孩子要高考，怕是都沒柳澤偉什么事兒。
他心里琢磨著，漸漸的有了自己的想法。完全按照周春勇說的去做是不可能的，自己要有自己的想法。兩全其美倒也不是不可能，還是說穿了還是要看鄭老板的心思。
坐電梯上樓，高少杰盤算著，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剛聽周春勇說的時候不覺得什么，只是有些提防。事后慢慢回想，這條路簡直不要再好！
省城介入科主任和帝都肝膽的介入科主任……怕是老柳眼睛都得紅吧。
“叮”電梯門打開。
高少杰心思不寧的剛要往出走，隨即看見一只青筋綻露、蒼白顫抖的手從門后伸了出來，隱約間能聽到“嘶嘶”的聲音。
站在電梯里，高少杰本來在走神，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臟直接蹦到嗓子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