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之前,您做了心包穿刺。種種跡象均與常見的心包填塞及其相似,我想您根據患者病情的判斷進行了穿刺這一操作。”
“壓力變化,導致小的左心室損傷也不是很重要。”鄭仁道,“就是運氣太差了,遇到了這種罕見的情況。郎主任,別太郁悶。”
鄭仁反復安慰著他。
郎主任的情緒低落,已經不用看了,他的身邊仿佛都圍繞著黑色氣息,一腦門子的黑線。
“你所有的后繼治療措施都根植于經驗,在我看來是正確的。”鄭仁道,“做手術的時候要是遇到了這種情況,我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心包穿刺和上IABP。”
“嗯。”郎主任點了點頭,他對鄭老板的話并不是很在意,心思有些飄忽不定。
“鄭老板,術后患者心功能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張琳主任問到。
“廣泛前壁心梗,慢慢看吧,需要遠期觀察。”鄭仁含含糊糊的說道。
“老板,張主任問的是5天能不能關胸,再過1周能不能出院。”蘇云摘掉無菌手套走過來說道。
“應該沒問題。”鄭仁道,“心肌水腫消退就能關胸,只要沒有胸悶胸痛的并發癥出院沒問題。”
“郎主任,別擔心。”
“我不擔心,鄭老板,張主任。”郎主任微微弓著身子,客客氣氣的鞠了個躬,道,“麻煩您幾位了。”
接下來就該車轱轆話了,鄭仁也懶得說。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他準備去換衣服然后回去交班、查房、做手術。最關鍵的是還要繼續模擬手術!
不說別的,自己學會操作之后,任務會獎勵500點經驗值,幾乎已經快到自己現有精力值的40的水平,這是一個巨大的提升。
“那就這樣,我先去換衣服了。”鄭仁道。
“好的鄭老板。”郎主任道,“我去看一眼患者家屬。”
“郎主任,新來的患者家屬情緒比較激動,要不我先給保衛處打個電話。”張琳主任說道。
郎主任搖了搖頭,嘆氣道,“沒事。”
“剛才患者家屬就差點動手,別大意。”張琳主任見郎主任狀態不對勁兒,勸慰道:“郎主任,患者的情況鄭老板已經說了,別沮喪,會好起來的。”
“嗯。”郎主任神色懨懨,勉強打起精神,對張琳主任露出一絲笑。
鄭仁剛要走手術室內的通道去樓上換衣服,聽郎主任這么說,忽然心中一動,停住腳步。
要是患者好好的出去,患者家屬的怒氣可能會小一點。只要人還活著,少花點錢,沒什么是不能解決的。
可是患者采取了延遲關胸的方式,這就是一個大問題。雖然患者家屬看不到延遲關胸的大口子,也無法直視心臟。這種場面對于普通人來講,絕對難以接受。
即便如此,術后直接插著管送去icu,患者生死不知,怕是情緒波動都極為劇烈。
而且剛剛就看見患者家屬的情緒已經有了爆發的跡象,郎主任這小身子骨,可別被人給打壞了。
“郎主任吧,你這么喪的,是怎么了?”蘇云問道,“家里有人不理解,這又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后一次。看你像是老大夫,怎么屁大的風浪都過不去呢?”
蘇云說的雖然有點尖酸,但也是實情。
搞醫療的醫護人員,尤其是醫生,隨著臨床工作時間越來越長,負的責任越來越重大,不出事兒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心思比針尖還要細,把所有已知的風險全部預防到,但未知的絕對要比已知的多就是了。
越是老主任就越有一套解決糾紛的辦法,要不然早早就辭職了,根本熬不到五六十歲的年紀。
有的人走的是以情動人的辦法,從患者入院以來,相處的和家人一樣。哪怕是出了事兒,甚至是診療有失誤,患者、患者家屬都會認為他已經盡力了。
這種是最牛逼的醫生,防患于未然。但缺點是一般這種人的技術水平都只能算是一般,畢竟溝通要消耗大量時間。
再有……各種解決問題的方式,實在不行就認慫,讓醫務處來解決糾紛。哪怕是最后被罵的狗血噴頭,事情也總是會過去的。
郎主任看著五十多了,應該屬于經驗豐富的老醫生,怎么心理素質就這么差。
鄭仁站住,看著郎主任有些紅的系統面板,輕輕嘆了口氣,道,“郎主任,您是準備不干了吧。”
“……”蘇云和張琳主任都怔了下。
不干了?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么?哪怕是延遲關胸,只要患者沒事,好好出院,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不是。
郎主任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這位小鄭老板是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念頭的。
“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我瞄了一眼,您的皮膚病是很重。”鄭仁道,“我們912的皮膚科還不錯,中藥西藥都能治,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痊愈,但總是要試一試的。”
“放射線皮炎?”蘇云問道,“那也不至于不干不是。”
鄭仁拍了拍郎主任的肩膀,微笑道,“沒事。”
“唉,鄭老板,蘇教授,張主任,不瞞您幾位。”郎主任說道,“我準備這事兒后辭職,南方有家醫院找我去出門診。”
鄭仁嘆了口氣,要勸一下么?好像沒有這個必要。
門診和上手術怎么選擇,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桿秤。要是收入差不多的前提下,出門診肯定要比穿鉛衣、吃線做手術強多了。
看樣子這位郎主任應該是糾結了很久這件事兒,今天莫名其妙心包填塞的患者、打打鬧鬧的患者家屬成了壓在他身上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把心態給壓崩了。
“實在是干不動了。”郎主任苦笑道,“家那面我是第一批能做介入手術的醫生,原本想著到了五十歲就能坐在操作間里看手術,誰成想成手一個被南方挖走一個。我都五十二了,今天一天還做了十多臺手術。”
“穿著鉛衣站到現在,實在是撐不下去了。”郎主任的聲音有些蕭疏,就像是窗外的寒風倦了雪花一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