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馮建國自己做的,他心里實在是沒有底,加上對內鏡手術不了解,他可不干就這么草率的下去。真要是下去容易,再想要上來就難了去了。
說手術草率,這是馮建國心里的真實想法。
以他二十多年的臨床經驗、大幾千幾乎上萬臺手術經驗來看,眼前這個患者需要兩個小時的手術時間是差不多的。
建立氣腹、尋找破裂點,用鈦夾夾閉,沖洗等等一系列的手段下來幾乎就是這么個時間。
可權小草在自己刷手、鋪單子準備手術的時候就做完了。做得快,這都不重要,最讓馮建國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手術”還沒什么創傷。
這已經完全顛覆了馮建國對手術的認知。
他恐慌著,不光是因為眼前的患者,也是因為——自己一輩子的手術技巧與經驗被自己的學生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彎道超車!
要是心黑一點,權小草身后沒有站著鄭老板和蘇云,馮建國完全可以呵斥,把她罵一頓。然后安安全全的開刀,并且從此之后禁止權小草再做類似的手術。
至于權小草的未來,可想而知。留在912是不可能了,一輩子都不可能。
不出現就當不存在,對每一個挑戰外科技術的人都在他們還沒成長起來的時候進行毀滅式的打擊。
從前很多老主任對待剛剛興起的腔鏡手術的時候就是這么做的。
可權小草的情況又不一樣,哪怕是自己能狠下心,但只要是敢這么做,馮建國肯定很快權小草就會出現在鄭老板的醫療組里,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扇自己耳光。
鄭老板好說話,最早接觸的時候那個腸道支架的患者他到現在都沒法忘記。
可鄭老板也不好說話,從新技術的角度來看,人家正在突飛猛進,聽說最近在搞治療癌癥的項目。
年輕人火力就是旺,要換成是自己,拿了諾獎就躺一輩子,誰沒事還會琢磨癌癥的治療,那玩意是人能琢磨的么。
話說回來,在新技術上鄭老板和蘇云對權小草的支持力度是肉眼可見的。
一個又一個的3d打印的模擬人,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在上次食道吻合口瘺的患者上,鄭老板對權小草更是盡心竭力的幫助……
所以馮建國于情于理沒辦法打壓權小草這么個慫噠噠的小家伙,但就這么下去他也不放心,只能使出終極大招——召喚鄭老板。
不管多晚給鄭老板打電話他都不會翻臉,這一點馮建國是知道的。
果然,接通了電話后鄭老板聽起來完全沒有一點起床氣,一聽是遇到了特殊情況立馬就精神起來。
簡單講明情況,馮建國輕聲央求,“鄭老板,要不您幫掌一眼。”
“行啊,我過去還是視頻看一眼?”鄭仁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視頻看一眼就行,您也知道,我對內鏡手術不了解。”馮建國道,“剛剛的患者不開刀看一眼我心里慌得厲害。”
“沒事,開視頻吧。”鄭仁笑道。
當醫生的,尤其是外科醫生,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強迫癥。
馮建國掛斷電話,點開微信視頻,然后走進手術室。一邊走一邊說,“鄭老板,單子都鋪完了。之前因為各種原因,讓小草先看了一眼。她看著看著就把手術……給做完了。”
說著,他又一次站到權小草的身邊,找了一個角度,先讓鄭老板看一眼腸鏡的位置與肛裂的地兒,又把手機視角對準腸鏡的屏幕。
權小草第三次重復操作。
10分鐘后,鄭仁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小草做的不錯,現在考慮的是患者腹腔感染情況。我看腸道里宿便不多,估計問題不大,上好一點的抗生素往下壓。和患者交代情況,有可能要二次開腹。”
“……鄭老板,您別嚇我。”馮建國哭喪著臉說道。
“馮哥,再次開腹是小概率事件,我估計這個患者禁食水5天就能基本痊愈。1個月后做腸鏡復查,局部能就是瘢痕了。對了抗生素別忘了給喹諾酮類的藥,別的就沒什么注意的了。”
“禁食水5天,靜脈給高營養,上4代頭孢環丙沙星……要不喹諾酮我給的級別再高點?”馮建國心里還是沒底。
“不用,4代的加替沙星和莫西沙星級別太高,別用1周之后有霉菌感染,再點大扶康。環丙沙星就行,級別足夠了。”鄭仁笑道,“小草做的不錯,成熟的蠻快。”
此時權小草已經把腸鏡取出來,老總開始縫合肛裂。
“腸穿孔常發生在明顯扭曲的腸段,而鈦夾在該腸段不易順利打開,即使打開也無法順利前行。”鄭仁評價著,“小草是不是用透明帽了?”
“是,我用透明帽頂開下的夾子。”權小草低著頭,像是蚊子一樣回答道。
“鈦夾的打開可以在直腸內,也可以在體外,關鍵是要將鈦夾收入透明帽內,利用透明帽管壁對鈦夾的保護作用,將鈦夾送至腸穿孔處,并完成夾閉腸穿孔的操作。”
“在夾閉治療腸穿孔時,可以充分利用透明帽的擠壓和吸引作用,協助鈦夾的夾閉治療。利用透明帽進行內鏡下腸穿孔的鈦夾夾閉治療,這一點小草做的很好。”
“行了,患者應該沒什么問題,要是沒事兒我掛了。”
“哦哦,好的鄭老板。”馮建國連忙說道,“大半夜的打擾您,不好意思啊。”
“衣服幫我收好了么?”
“什么衣服?沒看見啊。”馮建國楞了一下。
“患者是我家鄰居,我打的120.當時他穿著褲衩跑出來的,我擔心凍壞了,把衣服給他。沒事,估計是周總幫我收著了。”
鄭仁笑了笑說道,“我也是習慣性的覺得要外科手術治療,早知道小草用透明帽和鈦夾,我就跟來看看了。”
“……”馮建國怔了下。
“挺好,小草繼續努力!”鄭仁笑著在視頻里揮了揮手,掛斷微信。
手術室里一片沉默。
除了權小草低著頭之外,其他所有目光都盯在馮建國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下臺,收工!”馮建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