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兒醫院帶來的給胎兒用的特制注射器針頭落在從宮腔內伸出來的小胳膊上。
雖然手持注射器的是912的小鄭老板,但王主任的心依舊驀然一緊。
鄭老板沒有像是常規的扎針一樣,先握住患兒的胳膊,讓靜脈回流受阻、膨脹。他拿過注射器,毫不猶豫,細的稍微偏離一點點角度就會折的針頭直接刺破患兒的皮膚。
呃……都不用看的么?
王主任怔了一下。
隨后看見鄭老板緩慢回抽,王主任覺得有點眼花了,都沒看見回血,鄭老板就已經開始推注藥物。
他推注藥物的速度不快,但王主任從他的力度來判斷,不是在皮下,也不是在肌肉層,而是一針不見血的扎進患兒的靜脈血管里。
水平這么高么?王主任略有些唏噓。
隨后鄭仁把注射器交給謝伊人,小心翼翼的把胎兒的手放回到宮腔里。
王主任用產鉗把胎兒整體取出來,助手小心的托著半透明的膜狀物包裹的內臟,把胎兒放到溫控床上。
臍帶30m,還不能崩的太緊,要不然胎兒的血供受影響。因此,鄭仁的手術的空間極小。
鄭仁接過患兒,隨后用已經加熱的生理鹽水及Ⅲ型安爾碘輕柔沖洗囊膜,他很小心的沒有損傷到囊膜。
患兒在無呼吸、不斷臍、胎盤功能支持的狀態。取出體外,沒有呼吸,進行手術操作看著特別古怪。
建立心電監護,消過毒的特制電極膜把新生兒的生命體征變成數字,通過傳導線體現在監護儀的屏幕上。
手放在患兒的半透明囊膜上,鄭仁微微的、輕柔的動了一下。
透過無菌手套,鄭仁感受著胎兒腹壁的“手感”,和系統手術室里一樣,他頓時有了信心。
謝伊人把特制的、已消毒的生理鹽水袋遞給鄭仁,鄭仁把生理鹽水袋與囊膜周圍腹壁全層,間斷縫合成囊袋。
六針,每當看到細針從囊膜上穿行而過的時候,王主任的心都會抖一下。
縫合看起來簡單,其實每一針都相當考究功力的。
既要保持相當的張力,又要照顧半透明囊膜的彈性,縫合的難度絲毫不比之前做一針見血的注射麻醉藥物難度低。
可是小鄭老板的手根本不抖,也沒有絲毫的猶豫,似乎對他來講只是普普通通的縫合一樣。
先天性巨大臍膨出,完美的間斷縫合,標準的6針,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順暢。
似乎過了很久,但又似乎只是一瞬間,縫合完畢后王主任看見鄭老板開始縮緊囊袋,還納腹腔內容物。
他的力量均勻、溫柔,巨大的膨出臟器一點點的還納到腹腔內。鄭仁沒有看手上的動作,他的眼睛盯著監護儀上的數字。
小小的肝臟還納回腹腔里,鄭仁隱約能感受到肝臟碰到膈肌的那種力量。
傳導過來的力量很微弱,隨著溫柔的還納力量,鄭仁能感受到患兒的膈肌微微上抬的動作。
心電監護上心率略微升高,呼吸為零,這個數值鄭仁到現在都無法接受。
帶著胎盤的手術就是這樣,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鄭老板,差不多了。”王主任看的提心吊膽,小聲提醒道。
鄭仁無菌口罩下的嘴唇用力的抿著,沒人能看到嘴唇上的弧線。
他沒說話,雙手繼續溫柔發力,脫出的臟器一點點的回到腹腔里。
隨著更多的組織復位,腹腔壓力增高,膈肌上抬,心率進一步加快。
鄭仁緊緊的盯著眼前系統給的手術完成度,這不是他第一次憑借手術完成度來判斷手術的進程,但卻是唯一一次完全依靠系統給的手術完成度來進行判斷。
因為在系統手術室里他嘗試了很多次,系統給出的完成度是最有力的評判標準。
王主任的汗又出來了。
28攝氏度的手術室恒定溫度像是上升到了30攝氏度以上,無菌手術衣下面翻滾著熱浪,穿過被汗水打濕的隔離服,王主任覺得自己像是在做桑拿,整個人汗漬漬的。
王主任看著新生兒逐步提高的心率,心里越來越怕。要是自己做手術,到這一步……別說是到現在,在12秒前,怕是已經結束手術。
剩下的需要新生兒不斷的適應,每兩天收緊一定的縫合線,逐步把臟器還納。
還納的越快,當然對新生兒越有好處。可相對而言風險也大……鄭老板這么做,是不是太急躁了!
王主任還想勸一下鄭老板。
但她環視四周,看見912的醫生、護士都在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沒有一個人對鄭老板的操作提出質疑。
“擦汗。”王主任側頭,巡回護士馬上用無菌紗布把她額頭、鬢角的汗水擦干凈。
像是做桑拿一樣做手術,真是很辛苦,下臺后自己一定要喝一瓶5的糖水,王主任心里想著。只有想到這些,才能把注意力從鄭老板“危險”的操作中轉移開。
手術完成度越來越高,王主任的心越來越沉。
要不是鄭老板那臺完美無瑕的心臟分離手術的話,她早都制止這種冒險的行為。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多忍了2秒鐘。
“鄭老板……”王主任啞聲說到。
“沒事,有我。”鄭仁瞇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心電監護,心率越來越快,已經幾乎達到了極限。
而鄭仁的腦海里,憑借著手感從縫合線的反饋之中感受到膈肌抬高的程度。
雖然眼睛盯著心電監護,但鄭仁看到的卻不僅僅是數字。還有三維立體的解剖畫面,膈肌升高,患兒的胸腔壓力在升高。
必須要升高,否則出生后心肺功能在異常的壓力下會生長的偏慢,呼吸機輔助呼吸的時間會延長,導致患兒長時間用機械通氣維系生命,造成更多不可測的后果。
鄭仁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好運來的背景音樂下,心跳聲和新生兒的心跳連成一片,有各自的韻律,卻又合成一體。
像是一首歌,那是生命的聲音。
鄭仁停止,開始結扎,沉聲道:“切斷臍帶,手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