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這么喜歡錢?”中年男子又一次問。
“因為錢是一個好東西,我就喜歡它,總行了吧。”張李小狐哼了一聲道。
中年男子沉默看著他道:“人可以騙所有人,但唯獨騙不了自己。”
“那算了,我們就一直耗在這里吧。”張李小狐怒道。
中年男子不再催促,而是默默喝茶。
春去秋來,張李小狐也不知在這里坐了多久,但他感覺自己正在失去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他說不出來,但這似乎對他很重要。
“你為什么一定要問我這事?”張李小狐忍不住問道。
“因為你不能回答我。”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每一個人心中都藏著不能與人說的秘密,你也一樣,你愿意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即使無法離開這里也不會說。”
張李小狐沉默了一下道:“但現在我又愿意說了。”
“這讓我很意外。”中年男子面露驚訝道:“你為什么愿意說出自己的秘密?”
“因為我終究要面對,其實知道我過往的人都知道這事,只是他們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就能逃避。”張李小狐輕笑了一聲,他那張狐貍臉美得有些驚心動魄。
“我娘是一個妓.女。”張李小狐低頭看著早已沒有茶水的茶杯,“世家的一些子弟要是天賦不行,可以做一個紈绔子弟,我爹就是這樣。”
“就似所有俗套的話本故事一樣,我爹去妓院把我娘給嫖了。”
“妓院都有能避免懷上孩子的藥,但不知為何她還是懷上了我。”
張李小狐說到這里,面露嘲弄之色:“也許是刻意為之,想魚躍龍門。”
“無論如何她去找了我爹,讓我爹負責。”
“我爹是個風流子,他哪里會管這種事,再說只是一個妓.女懷了孩子,誰知道是不是他的?”
“他讓人趕走了我娘,我那蠢貨娘也不知想什么,她應該把我打掉才對,但她還是把我生下來了。”
“她也沒有再去找我爹,可能是死心了,生完孩子的第一個月,她就去接客,而我就扔給了一個人老色衰的妓.女照顧。”
張李小狐嘆了口氣:“我能活下來真的是一個奇跡。”
“小時候,她對我的態度很冷淡,不管我是餓了還是渴了,她都不會瞄一眼,每月只是給一些錢妓院當是我留在那里的生活費。”
“她就去陪那些恩客賺錢去了,賺到錢就去賭大手大腳花,但她終究是我娘,我沒有怨她。”
“事情變化發生在我五歲的時候,張李家的人尋到了我,你可能不知道,張李家的人都有些特殊,他們一眼就認定我是張李家的人。”張李小狐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有些尖下巴的狐貍臉。
“張李家不知出于何緣故,他們也沒有威脅那女人,那天那個女人與張李家的人討價還價,就在我面前討價還價,把我當成一件貨物般。”他神經質笑了笑,眸子里流淌著憂傷。
“最后商定價格,張李家的人出一萬玄幣把我帶走,而那個女人可以得到一萬玄幣。”
“她臉上洋溢著笑容,讓我跟張李家的人走。”
“我問她,這個價格會不會太便宜了?”
“她說她也想往高來賣,但對方不給加價了,她覺得這個價格也可以了,她臉上還一臉惋惜,還笑嘻嘻說可惜你老子沒有再來了,要不然再生一個,又能賣一萬玄幣,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張李小狐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收斂起臉上的所有情緒,“從那天起,我與她就沒有任何關系。”
“我不要成為最強大的修士,我要成為天下最有錢的那個人,我要她知道,她賣掉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財神爺!”
夜來天香還是下不了手,舌頭要是沒有了,她就可能再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討厭自己的聲音,但又害怕失去它。
這種情緒很復雜。
后來她不得不開聲,因為不開聲,一切都沒有了,開聲,家族的寵溺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不想失去親人的關心。
她不斷唱呀唱。
直至嗓子沙啞,她還是拼命地唱,嗓子開始冒煙,直至有一次嗓子燃燒了起來。
她失聲了。
父母、奶奶所有人都在她驚恐注視著棄她而去。
她成了啞巴,就似姐姐那樣,失去了所有的愛。
“沒有了嗓子的我還能做什么?”她開口問自己。
她露出了悲涼的笑,“我一無是處。”
她拔.出了那柄曾經試圖割下自己舌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臟上,準備了結自己可悲的一生。
只是她停了下來,因為她覺得不甘。
“沒有了聲音,我就要死嗎?”她問自己,她覺得有些荒謬,“要是這樣,我夜來天香的人生未免太可笑了。”
“我不能死!”
歲月無聲。
熊飛秀在爺爺的教導下,漸漸成長為合格的家主。
爺爺后來死了,他還是真正接過了那如山的擔子,佝僂的背再也沒有挺直。
遇到數次危機也靠他撐了過去。
熊家在他手上發展壯大。
他終生不娶,熊家子弟都很敬重他。
但他始終落落寡歡。
數百年之后,他的壽數也到了盡頭。
看著那些跪了一地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族子弟。
他呆呆注視著天花板,等著壽鬼的到來。
“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了嗎?”
“熊家沒有在我手中衰敗,這樣的一生似乎也挺好,但為什么我覺得不甘心呢?”
他輕輕皺了皺眉。
“也許……也許……是因為十五歲之后我就死了。”
“死在了成為家主的那刻。”
“沒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也不再是那個飛揚跋扈的熊飛秀。”
“只是不做熊家家主,如何對得起爺爺、父母他們的期待?做人怎么可以這么自私?”
“但我怎么辦?我的一生就這樣廢了嗎?”
他隱隱看到了浮現而出的壽鬼,他輕聲笑了笑,他得到了答案:“我可以做熊家家主,但只能按我的方式來,要不然我寧愿不做!”
這就是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