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看著好像不怎么說話,其實老太太比張凡還緊張。深怕張凡的命令出現混亂,深怕政府的物資不完備,深怕醫院的醫生們不配合,說實話,張凡當組長比她自己當組長,還累。
這就是一場考試,還特么是突如其來,不給考生一點點準備,也不會提前劃重點的考試。
當張凡出發的時候,市醫院真的是捉襟見肘了。幾乎一線的醫生已經抽調完了,歐陽憑著自己的臉面讓很多要退休的醫生不得不延遲退休,然后就是老帶新,剛進醫院沒幾天的醫生跟著老醫生已經開始管理危重病號了。
茶素醫院已經進入了刺刀見紅的時刻了。如果還控制不住,患病數量繼續跳躍式的增長,估計只能向上級政府求援了。
在醫院里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越是危重的患者越是鍛煉醫生,越是能讓醫生進步的迅速。話是沒錯,可醫生們就不同了,這個鍛煉太殘酷了。說是提心吊膽絕不夸張。
吃著飯,尋思著自己的病號,為啥血氣分析還沒效果呢。這幾天里所有的住院醫,徹底不能回家了,二十四小時在醫院待命。女朋友要分手?對不起,出不去。
所以,當住院醫的時候,最好不要談戀愛。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很多醫生一輩子或許都遇不上這樣的情況,而有些醫生,幾年就能碰到一次,茶素很多私人診所已經開始關門,甚至明確拒絕發熱患者和幼兒。
茶素市區的好幾輛120出發了,車上坐滿了市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但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一個個的男醫生胡子拉碴,女醫生略微好一點,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車里沒有往日的喧嘩,沒有了嘰嘰喳喳,有的靠在窗戶上已經開始打起了瞌睡,有的早就進入了夢想。
張凡睡不了他現在還在協調各個方面。作為抗疫的組長哪里能輕松,別人是身體累他是身心都累。有時候明明告訴對方,必須嚴格消毒 必須就地治療,可還是跑了很多人。
弄的好像就張凡一個人是惡人一樣。可這個惡人 沒人做不行。
這次出發的幾乎都可以說是茶素醫院的內科中堅了處理完各方的協調,張凡還要動員自己的這幫同事。醫生也是人,這種時刻,非醫療行業的人可以認為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但作為上級不能這樣認為。
歐陽的鼓動大法張凡學不來 到目前為止,學的反正有樣子沒內涵,估計和經歷有關,張凡說不出那種能讓人瞬間熱血沸騰的話。
可張凡也有他的招數。
“各位同志們,我們現在朝著疫區出發。杭蓋不光是疫區還是牧區大家自我保護一定要做好,千萬不能大意。都是專家 具體的事宜我就不對交代了。”張凡拿著車上的對講機開始了他的張氏鼓勵。
“鑒于此次支援任務的緊迫,最近一段時間的勞累 我決定在這段時間內,市醫院所有在職在崗的醫護人員每日工資按照正常工資的三倍發放。”
說完張凡停頓了一下。
前后幾輛120里的醫護人員微微的睜開了眼睛心里估算了一下數目 嘴唇略微上翹了一點。大家嘴上沒說什么,心里還是挺高興的,而且覺得跟著張院,還是有前途的。
頭車上跟車的政府干事,崇拜的望著張凡,羨慕的看著一群同車的醫生護士,心里不停的罵著娘,我怎么沒遇上這樣的領導,為啥不給老子一天三天的加班費。
都說醫生工資高,都說公務猴的收入多,其實大家說的都是醫生和公務猴中層次比較高的。比如張凡,比如主管衛生的領導。其他普通醫生,普通公務猴,其實也就那樣。
也就是茶素的房價不高,大家的幸福感略微高一點,可近幾年,隨著茶素市醫院的崛起,茶素市區其他地方的房價還好說,可市醫院附近的房價隱隱的已經開始追上鳥市的腳步了。
一個月多幾千錢塊錢的幸福感,還是能讓人心里舒暢的,反正這個活,就算不發錢也要干,可要是發點錢,哪就更好了不是嗎?
等大家略微錯愕了幾分鐘后,張凡接著說道:“考慮到最近大家沒日沒夜的吃住在醫院,我決定按照誤餐補貼,給在崗醫生一天三次的誤餐補貼。特別是趕往疫區的醫生,再特別補發一份出差費。
只要我們頂住這波傳染浪潮,錢不是問題!”張凡說這話絕對不是吹牛,也不是假大空,大家都明白,在醫院的領導里,要論賺錢的速度,張院絕對是有目共睹的。
前后幾輛車里,原本死氣沉沉的氣氛一下變的生動起來了。聊天的也有了,說笑話的也出現了。這就是張凡要的效果,光談情懷有時候也挺操蛋。
坐在頭車里的政府干事都快哭了,他都想說,市醫院要干事嗎,我也想來。
不過因為政府的領導也在,他說不出來啊。
當張凡喊完話以后,政府的領導皺著眉頭,心里暗暗嘀咕,“市醫院真特么有錢。可惜啊……”
“張院,這樣補貼好像沒有先例啊。你這樣操作,以后怎么辦啊!”領導笑著對張凡說著。
張凡也是微微笑著對領導說道:“也沒條例說不讓發啊!”
如同軟釘子一樣,噎得領導笑容都收不回去了。領導臉上的肌肉僵硬了,瞅了一眼身邊口水都要流下來的干事,領導轉頭不說話了。估計想著回去是不是商量一下怎么規范這種補貼,不然以后隊伍還怎么帶啊!
張凡沒那么大的宏觀目光,他不懂什么為了全局,為了以后的院長考慮。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這幫同事不容易。現在借著機會發點錢,誰都沒話說。
而且,發的還不是財政的錢!這是張凡最大的底氣。
杭蓋縣,說它是個盆地吧,有點說的它大了,如果說茶素地區像個介字掛在天上邊上的話,杭蓋就是人字下面的最靠里的部分,背靠天山,腳踩湖泊和森林。
自然資源相當的豐富,除了冬天冷一點以外,這里的木材、礦場、畜牧業甚至旅游業都是讓內地很多很多縣城羨慕的。
不過因為背靠天山,冬天的溫度也是相當的低。茶素市區的人還沒穿羽絨服的時候,這邊的人已經套上了大皮襖。而且縣城區域的海拔落差也相當的大,從海拔三千跨度到海拔一兩百,所以這地方氣候環境相當的復雜。
早幾年的時候,人們只能靠著國防公路在夏季時候才能出行,一旦過了十月份,就如同被外界隔離了一樣,出不來進不去。用有錢人的話來說,這地方是世外桃源,用沒錢人的話來說,這就是個環境優美的大監獄。
08年以后,國家修建了打通天山南北的高速路后,這個縣城的年輕人們忽然一下好像被釋放了一樣,能出外打工的就不會留在這里。好像這里的自然環境一點都比不上外面的高樓大廈一樣。
所以這個縣城除了一些政府和各個事業單位的年輕職員以外,其他幾乎都是老人和孩子,其他的成年人大多都去外地打工了,也就是每年過年的時候如同候鳥一樣回到家鄉稍事休息。
或許大城市里的人感受不到這種寧靜。可以想象一下,碩大的廣場上,只有一些曬太陽的老人和一些學著走路的孩子,就連城市里的公交車都如同爬行的蝸牛一樣,悠閑而緩慢的移動。
如果是秋天,縣城的人就如同生活在公園里一樣,走在街上,火紅的楓葉慢慢的飄落,真的,就像是電視里的北海道一樣。張凡以前來這邊飛刀的時候,一進入這個城市,就會想起當年看過的一部丸子國的愛情電視劇,東京的愛情故事。
就如同這里的寧靜和風景讓他粗糙的心弦上會撥動一下一樣。真的,這種感覺以前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當120的車隊進入城市后,如同進入了一座空城一樣,街上根本看不到人,原本不多的小商店,小飯館全都關門歇業,只有門前大樹上的枯葉在那里搖搖欲墜。偶爾一陣西風吹過,枯黃的樹葉隨風飄走。
車隊抵達醫院的時候,才看到進進出出的人群,才能感受到這里還是有人的。
因為年輕人少,老人帶小孩,很多知識都是落后的。孩子發燒會給吃安乃近,小孩咳嗽,老人也不注意自己防護,給點甘草片,生怕孩子生病的時候營養跟不上,雞鴨魚鵝,反正覺得孩子吃好了就能抗過去一樣。
所以,往往都是一家要是有孩子患了流感,那么這一家人差不多都能患流感。
其實,在生病期間,除了一些特定的疾病,消耗性比較大的疾病以外,其他的疾病只需要滿足正常的消耗即可,無須增加大量而油膩的食物。因為這個時候,吃大量而油膩的食物,往往帶來的后果就是上吐下瀉,得不償失的。
因為城市的人口結構的特殊性,這次也造成了患病的特殊性。剛開始孩子生病,緊接著老人生病,然后有時候,一家三口同時出現病重的情況。
這種交叉感染,對于醫生來事實在是棘手。
老居,茶素地區呼吸科的專家,自封茶素呼吸第一人,多少年都沒在呼吸上得過病,每當呼吸科的醫生得了呼吸疾病的時候,他永遠都會痛心疾首的說道:“你怎么當的呼吸科醫生,平日里我是給你們怎么說的,怎么講的,你們就是不用心,你看看現在好了吧,生病了吧!”
結果,這一次,老居病倒了。不光是老居病倒了,第一隊的醫療組中,好幾個醫生都病倒了。
不然,就老居脖子比倔驢都硬的人,怎么可能會求援呢。
張凡進入杭蓋縣醫院的時候,縣醫院的蒙族的院長一步并著三步的趕了出來。
邊疆好多地方的地名去是都是蒙語音譯的,比如鳥市邊上的奎屯,據說就是當年老成的士兵們捂著耳朵喊出來的名字。比如賽里木,其實也是蒙語。
所以,很多地區都有蒙族人,而且茶素這邊蒙族人往往一說,就會說自家當年是金帳篷的后裔,什么外蒙,都是以前給他們家放羊牧馬的,真不真的,張凡也不知道。
“我的張院啊,您終于來了啊,您再不來,我都要上吊了。”極具蒙人特色的高顴骨,還有西部縣醫院院長特有的紅鼻頭,這是喝酒喝出來的。
“巴院長,現在什么情況。”張凡也沒多寒暄,一邊指揮著人從車上搬物資,一邊問巴特爾具體的情況。
不問還好,一問,巴特爾委屈的都快哭了。原本發紅的酒糟鼻,更加的紅艷艷了,掛在臉上,就如同掛了一個紅丟丟的小果子一樣。
“醫院本來就沒幾個兒科醫生,你們醫院擴編,幾個本科生考上資格證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我總不能把醫院的兒科關門了吧。不得已,只能讓婦科的醫生將就著來頂班。
千小心萬小心的,沒想到還是出事了。你說婦科的醫生能見過幾個手足口病啊。婦科醫生自己家的孩子也得了手足口病,她自己也被傳染住院了。
居院長來了以后,結果也被流感給打倒了。不是我們不上心啊,是這次的傳染病來的太兇險了,您一定要給我們說說話啊,政府領導說要把我免職。
你說說,這是我能抵擋的嗎,市醫院的專家都倒下了,我一個看門的怎么辦,還說要拿我們婦科醫生追責,你說這不寒人的心嗎,本來就沒一個醫生,以后這個醫院還打算不打算辦下去了。”
別看掛著果子的巴特爾好像是個粗人,其實賊的很,他知道,只要張凡能說句話,這事情就好辦了。
要是以前的張凡,絕對會被他委屈要落淚得表情給感染了。說不定就會幫著說句話。
可現在不一樣了。對于巴特爾,張凡還是了解的。
“行了,趕緊招呼你的人來搬物資,其他的事情完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