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遠來了興趣：“這很好啊，可以讓這位女老師傳授一下經驗。”
“是呀，我也有這個想法，本來這兩天就打算去學習一下經驗，不過廖先生您來了……”
廖遠點頭，忽然問道：“雙河村距離這里遠不遠？”
劉老師愣了一下，說：“不遠，走路半個小時，騎車十分鐘就到了。”
廖遠聞言，當即便起身道：“那行，我去瞧瞧。”
“誒，廖先生，廖先生！吃過飯再去也不遲啊！”
雙河村。
胡麗娜點了一下教室里的人數，發現學生程丹丹沒有來上課，便開口問道：“有誰知道程丹丹是怎么回事嗎？為什么不來上課？”
“老師，程丹丹她阿爹生病啦！丹丹在照顧她爹！”
胡麗娜點點頭。
等中午放學，胡麗娜便按照村長給的地址，前往程丹丹家里做家訪。
這是一家典型的苗寨式木房子，一共兩層，看起來頗為老舊，顯然也有些年代歷史了。
胡麗娜對照了一下地址，登上了二樓，敲了敲門：“丹丹，丹丹你在家嗎？”
“奇怪，地址沒錯啊！”
胡麗娜納罕道。
就在此時，門打開了。
胡麗娜面露喜色，正準備說什么，只是當他看到開門的人，卻是生生的把話語給咽了下去。
這是一位缺了半條腿的殘疾男人，胡須不知道幾天沒刮了，已經有一指長了，還沾染著一些茶油，看起來很是骯臟，此時對方正用兇厲的目光盯著胡麗娜，沒有說話。
“您好，我是程丹丹的老師，您應該就是丹丹的父親吧？”胡麗娜小心翼翼的問道。
殘疾男子掃了一眼胡麗娜，用力的咳嗽兩聲，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動，聲音沙啞的說：“你就是村子里新來的胡老師吧？進來坐吧！”
胡麗娜抿了抿嘴唇。
其實她從村長那里了解了這個殘疾男人的資料。
他叫程海，年輕的時候在外面給人工地打工，一次意外卻是被機器壓斷了一條腿，那時候的農民工沒有現在這么幸運，所以程海終生失去了一條腿，卻只得到了幾千塊錢的賠償。
因為腿斷了，失去了勞動力，程海的老婆也跑了，只留下他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
這樣的人，能把女兒養活，還能手把手把女兒拉扯大，很不容易。
“是這樣的，今天程丹丹沒來上學，她也沒有跟我事先請假，我想著正好要給孩子們做家訪，所以就來了，冒昧打擾，請您海涵。”
胡麗娜客氣的說，順便打量了一下屋內。
昏暗的似乎不透一點亮光進來的木屋子里，滿是潮濕的味道。
幾個裝著糧食的麻袋胡亂的堆放在角落里。
房梁上，還掛著一條粗繩，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此時房門打開，山風吹過，粗繩搖搖晃晃的，頗為詭異。
胡麗娜收回目光，內心嘆息。
一貧如洗。
真的是一貧如洗。
程海拄著拐杖，拿出杯子，給胡麗娜倒了杯油茶：“丹丹學習咋樣？”
胡麗娜接過茶杯，道了聲謝，然后便笑道：“丹丹學習很刻苦呢，她是我們班的最聰明的學生，我考較她問題時，經常會舉一反三，我最喜歡她了。噢，對了，我這次家訪也給學生們都帶了禮物呢，都是些我老家的土特長。”
說著，胡麗娜拿出了兩包麻糖桿，放在了桌子上：“這叫麻糖桿，很甜的，孩子們都很喜歡。”
“謝謝。”程海原本兇厲的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不客氣，您在這里簽字吧，我每個學生都會送呢！”
胡麗娜笑容滿面的說：“我一向公正，不會顧此失彼哦！”
程海尷尬的站在那里，目光盯著桌子上的筆，半響后，才說道：“胡老師，我可以搬很重的東西，但是，我沒有力氣拿起這支筆。”
胡麗娜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對方不會寫字。
她連忙道：“啊，不好意思，不簽字也沒關系的。”
言畢，她故意轉移話題，“對了，丹丹呢？怎么沒見她？”
程海說道：“丹丹去山上采藥草去了，等她回來，我會讓她去上課。”
胡麗娜聞言，便起身道：“好的，程先生，希望您多多支持丹丹，丹丹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的未來不應該只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且，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孩子們發現哦！現在的我們，生活在一個很好的國家，國家也不會虧待每一個子民，很多生活福利制度都存在一定保障呢，比如低保制度，只要申請就可以領取救助金……”
程海安靜的聽著，不自覺露出自嘲的模樣。
不久后，他目睹胡麗娜遠去，便是丟掉拐杖，一瘸一拐的來到角落，把其中一個麻袋掀開，露出了一臉害怕的程丹丹。
程海把堵住女兒嘴巴的麻繩拿了出來。
“阿爹，阿爹！”
程丹丹哭聲道：“我知道錯了，我會按時做飯的，阿爹，你饒了我吧！求求你了，繞了我吧，我不去上學了，阿爹，阿爹！”
程海看著程丹丹，然后去端了盆水，親手給程丹丹洗臉。
程丹丹明顯嚇壞了，渾身哆嗦。
“丹丹。”
程海一邊給女兒擦臉，一邊說：“好好上學。”
程丹丹又哭了出來：“我不上學了，阿爹，我不上學了！”
“聽著！”
程海呵斥道：“上學，唯一的出路，知道嗎？”
程丹丹哽咽道：“阿爹，我去上學了，沒人給你做飯。”
程海道：“以后不讓你做飯了。”
程丹丹不敢看阿爹，一邊哭，一邊低著頭，不說話。
“阿爹是個廢人，你也長大了，阿爹不能拖累你。”
程海緩緩道：“以后的生活，就靠你自己了，知道嗎？”
程丹丹不知道阿爹是什么意思，只是匆忙點頭。
程海笑了笑，拿起那兩包麻桿糖，“胡老師是個好人，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跟著她學習，爭取做一個像胡老師那樣的人，知道嗎？”
程丹丹再次點頭。
程海把兩包麻桿糖遞給程丹丹：“吃吧，我出去一趟，下午你就去上學，知道嗎？”
程丹丹接過麻桿糖，“知道了！”
程海嗯了一聲，再次拿起拐杖，推開了木門，回頭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女兒，便走下了樓梯，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