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河鎮,十二月十二,晴天……
鎮門外,精衛營新組建的軍樂隊正在吹奏銅長號和長笛,敲著戰鼓銅鐘等樂器練習劉策設想中的曲子。周圍訓練結束的將士席地而坐,靜靜地聽著這首振奮人心的樂曲……
劉策聽著從長號內傳出的聲調以及銅鈴發出的隱隱清響,不由眉頭舒展開來,渾身激動。
“總算有點樣子了……”劉策內心無比激動,因為這首曲子正是前世一部名叫錦衣衛電影里的插曲,名喚——希望(黎允文老師作品)。
隨著長號緩緩結束,鐘樂敲響開始,一排長笛應聲而起,周圍靜觀的將士渾身一顫,覺得有股熱血莫名翻騰,好似要竄出體外一般。
劉策身后的秦墨葉斌怔怔的望著劉策背影,不由得感慨。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只是一名庶族士兵么?為什么有這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之前秦墨還認為劉策大張旗鼓招募鎮內戲班子組建軍樂隊完全就是不務正業,直到聽到如此氣勢澎湃的曲調,他不得不承認還是小看了他,而且自己也認為這首樂曲正如劉策跟自己所說一般,異常鼓舞人心……
劉策不知道身后的秦墨跟葉斌對自己有這么多想法,他現在完全沉浸在這樂曲中。
“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活下去,而且還會活的更好,不但我自己要活的好,更要讓我精衛營的將士活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無論前路多么艱難,自己絕對不能放棄希望!我劉策既然承擔起了這份重任,就一定要帶他們走下去!”劉策在內心深處暗暗發誓……
短暫的軍樂演奏結束,不少精衛營將士腦袋里依舊回響著這首樂曲旋律,久久不能自拔。
“好了!別發呆了!都他娘的起來!該吃飯了!下午還要操練呢!”孫彪起身對自己麾下將士大聲吼叫,百來號人聞此便嘻嘻哈哈的起身進鎮依次進入一座巨大的房屋排好隊,準備領取自己的伙食。
孫彪在同徐輝一道剿殺流賊過程中脫穎而出,被升任為百長。由于跟其他旗的昔日同袍有過節,未免不必要沖突,劉策便將他安排到楊開山旗部就任,結果沒兩天就和楊開山打成一片,就差稱兄道弟了,也令眾人一陣錯愣。
“彪!過來!”楊開山見孫彪大呼小叫,便將他叫到跟前。
“旗總,有何吩咐?”孫彪屁顛屁顛的跑到楊開山跟前,一臉嬉笑。
楊開山笑道:“才當幾天百長就耍官威了?字識幾個了?下午不想挨板子吃完飯就好好和周逢他們幾個請教下。”
孫彪一聽,面帶苦色,對楊開山道:“我說旗總,這精衛營啥都好,將軍頒布的軍令嚴苛異常,士兵列陣操演雖然十分辛苦,但伙食吃的比官軍要好的多油水也足,這些我都懂,可你說我們這些當兵的只管沖陣殺敵立下軍功就是了,
又不是想當秀才,識那么多字有用么?我孫彪自進入這精衛營來,操練作戰絲毫不懼,可就是怕看到這些字眼,就跟看天書一樣,每天晚上一閉眼啊,就見到一堆字向我襲來,怎么都揮之不去。”
楊開山狠狠拍了他一下后腦勺,語重心長的道:“瞧你那點出息,就知道叫苦叫累,你有沒有想過以后精衛營擴大,人馬愈來愈多的時候?到時鐵定會選拔領整支兵營的軍官,到時候你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如何看懂軍情要報,分析其中要害?
帶兵作戰給你張行軍圖你看的懂么?有敵情需要匯報你如何書寫?彪子啊,你眼光要放遠點,將軍他心大著呢!對我們也是萬分期待,莫要讓他失望,好好操練,閑時多認幾個字,有什么難得?
想想將來的前程,再想想自己現在吃的苦,你會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將軍他說過一句話我記憶猶新,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好干吧,我先吃飯去了!”
孫彪楞在原地,望著楊開山遠去的身影,仔細回味著他的話,頓覺非常有道理,是啊,會讀書寫字有什么不好?精衛營從上到下人人都在學,我孫彪又豈能居于人后?若將來真有一天精衛營如楊開山所說壯大起來,自己斷不能因自己懈怠而錯過這個博取前程的大好機會。
“吃完飯就去找周逢徐輝他們,我孫彪今日起定要一天認七八個字,爭取早日可以成為一名獨領一軍的名將!”孫彪拳頭握的死緊,暗暗發誓。
一大碗白米飯,三個土豆,一疊熱乎乎的白菜,外加二兩油膩的臘肉和一碗滾燙的姜湯,飯不夠可以再添,但不能浪費。這就是精衛營將士一天的午飯,相比其他官軍只能一碗稀粥或番薯果腹,已經非常奢侈了,更別提還有肉吃。
為了解決鎮內百姓生計問題,吳立文再三交涉,終于經過劉策同意將鎮內一座廢棄的巨大倉庫修補過后,改造成精衛營的食堂,雇傭當地的民戶為精衛營將士做飯,臨時成為精衛營的“伙頭軍”。
只見一個廚子將盛的冒尖的米飯遞給正在排隊等候的一名士兵,隨后又拿湯勺舀了碗姜湯給他,邊上的幾名廚子不住地將鍋里的肉盛到一個個大碗里等候士兵前來領取。最邊上柜臺邊放著幾十疊冒煙的白菜,一名士兵將一碟白菜拿起倒在自己米飯上,隨后馬上又有人將空的碟子補上一勺白菜。
“舒坦!”郭濤坐在長桌前將手里的一碗米飯干完,正嚼著臘肉四處觀望,食堂里人山人海,熱鬧非常。他看到另一張長桌旁的陳慶正低著頭和幾名旗下士兵商議著什么,便放下空碗,端起姜湯走了過去。
“陳慶兄弟,在討論什么啊?讓我也聽聽?”郭濤將姜湯放到桌子上,跨過長凳坐了下來,周圍一些士兵抱拳打了聲招呼,郭濤罷罷手,示意無需如此。
劉策規定精衛營中無需行大禮,見到長官只要行個普通軍禮或抱拳打聲招呼便可,即便軍中有緊要軍情稟報也無需下跪,只有在戰前誓旗時分才需單膝下跪,或賞罰違紀將士時才有相應下跪條例,這項措施大大提升了士兵的自尊心,畢竟父母養育自己孩子不是成天給人下跪的。
陳慶嘆了口氣,道:“郭兄你應該知曉,前些日子剿賊,各旗無論新舊,都有戰功在身,唯獨我的騎兵沒派上什么用處,還是將軍他念及交情,讓我隨他一道出戰,但也只是列在后陣觀望,追殺了一些潰逃流賊而已,唉~”
“這不是挺好么?怎么了?騎兵沒這么好練,將軍以為是怕你旗部操練時日不長,有所損失啊。”郭濤不解,騎兵難練眾所周知,縱使有馬鐙之便依舊不是隨便能練成的。
“郭兄你不知道。”陳慶一臉為難,“數日前老馮又送來四十套精良鐵甲到我旗部,現在我旗內三百五十二騎已經有鐵甲一百二十六套了,這些鐵甲完全按照我旗部將士身形量身打造,十分適合馬上作戰,聽說這些騎甲是數百婦孺熬夜加點一片片拼裝起來的……”
郭濤滿臉羨慕:“那感情好啊,我旗中兄弟也才不到半數披鐵甲,這又怎么了?”
陳慶一臉苦色:“正因為如此我和底下將士才苦惱,你們各旗立功,表現優異,而我旗中未立寸功卻獲將軍如此垂青,實在于心不安,你再看看這個。”
說著,陳慶將腰間一把環首刀放到桌子上,郭濤一看,更是一陣眼紅暗自叫道好刀,一眼便知眼前這直刀不簡單。
“此刀名為環首刀,刀身完全精鐵打制,刀柄處懸繩纏繞手中可防止脫手,我試過此刀威力,馬上疾馳揮下能將掛了三層皮革的木樁齊齊削斷,而且這刀口還不卷刃,這把是開刃的,即使未開刃的那些環首刀一刀下去也能破兩層皮甲,而且這沖力即使不破甲也能將人內腑重創!還有那騎槍……”
郭濤打斷他道:“陳兄弟,將軍如此不惜代價將最好鎧甲兵器裝備交于你部,肯定是希望你將來能為精衛營立下赫赫戰功,你現在莫要多想,好好操練,終有一天能報將軍知遇之恩……”
陳慶哽咽道:“只是,將軍如此厚待我等,我旗下將士也頗為感動,但都說自己身無寸功,不配得將軍如此看重,你這叫我怎么去和他們說啊?其他旗部兄弟又怎么看我?”
“哈哈哈,陳兄弟,我看好你!我猜不久后,我精衛營又要出征了,介時你好好表現,將軍說過,證明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出成績來!你現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操練便可!”郭濤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陳慶安慰道,隨即喝了口姜湯,告辭離去,心中還不住念叨:過些時日我也要請將軍給我旗下將士打造把這樣的好刀,娘的這刀真不錯……
飯后,陳慶休息一陣就來到自己旗部訓練的場地。只見馬場內用青石砌造的馬槽立在一個馬廄欄柵正前方,有幾名當地馬倌正在往馬槽里添加用鍘刀切好的草料。
養馬是個技術活,分為精養和散養。塞外的馬匹以散養為主,由于氣候原因,馬匹耐力特別好,一匹馴服的戰馬只需在野生牧場內一放便可以不用管了。
而精養所需成本就大的多,一匹戰馬訓練一天所需草料為一石左右,過幾天需輔以精麥、豆餅等細料做為調料,時不時還需往草料內添加食鹽黑豆,所需的飲水必須是干凈的井水或燒開的河水等涼了再倒入另一側專門喝水的馬槽內與放草料的馬槽必須分開使用。馬匹食用完草料后還需將他馬脖高高揚起以助消化,等馬匹消化后,便由馬倌或騎士牽出馬廄四處溜達一圈以增進相互感情,爾后才能開始訓練。訓練完畢后,又要用清水擦拭馬匹身上的粽毛和沾在馬腿上的污穢,還要經常給它們按摩。馬廄內必須保持清潔干凈,定期清理馬糞馬尿,為防止馬匹生病。一座馬廄欄柵只能居住一匹戰馬,空間要足夠馬匹轉身。冬季還需鋪蓋干草保暖防凍,夏季炎熱時馬廄必須時刻保持通風,以免戰馬掉膘減少行軍作戰能力。
這樣的戰馬養出來自然是嬌貴無比,但爆發的戰力和機動性要遠遠優于散養的同等血統戰馬,可惜這需要花費大量的財力和精力。
陳慶走到自己戰馬的欄柵前,打開木欄,將它牽了出來,摸了摸它的馬鬃,一臉的關愛。
“唏律律~”
戰馬似乎感應到陳慶的情緒,將馬臉伸到他臉上蹭了幾下,馬也通人性,一旦馴服就會對主人千依百順,即便遇到的是個惡人,也任勞任怨,罕有叛變的。
“呵呵!”陳慶被蹭的滿臉發癢,從腰間抓出一把黑豆遞到馬嘴前,那馬兒蠕動嘴唇將陳慶手中黑豆吸入嘴中(馬匹吃豆類等小件食物基本都用嘴唇先吸入再開始咀嚼,不用擔心會被撕咬)。
陳慶見他吃完,當著它的面將手中剩余黑豆殘渣放入自己嘴中,以證明自己和它同樣,不分彼此。
“休息夠了吧?再帶你走兩圈,就該訓練了,將軍如此器重我們,到時候我們一定要爭口氣,讓精衛營知道我們沒辜負將軍的厚望!”陳慶拍了怕馬背對它說道,眼中滿是熾熱的光芒,那戰馬似乎聽懂般,不住地連連點頭。
“唏律律~”
陳慶剛帶愛馬前行不久,數百旗部士兵也各自踏入馬場來到馬廄將自己愛馬牽出,做著和陳慶之前相同的事情,隨后帶著馬匹開始在馬場周圍散步繞圈……
遠處的劉策看著這一切不住點頭,雖然自己的騎兵目前還有很多不足之處,但以目前發展趨勢來看,相信不久之后這些騎兵定能馳騁沙場,成為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真正鐵騎!
就在劉策還在為陳慶所部騎兵展望未來時,高老漢帶來個“噩耗”將他原本不錯的心情破壞殆盡——鐵料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