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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中秋之前,無力的拓跋月(2\2)

  扶風學宮。

  自王安風那一日拜訪了傅墨夫子,借以將丹楓谷的消息,轉告給了祝建安之后,已經又過去了四五日光景,他對于自身武力有著自知之明,并未曾主動接觸關于這丹楓谷的事情。

  而整個扶風郡城的氣氛,也并未就如他所想,變得嚴峻起來。

  邪派之事就如同是游魚入水,可能這條魚很大,但是遠不足以影響到整條河流的走向。

  時日漸過,少年心中漸漸安穩,生活也逐漸回歸了那每日里習武讀書的平緩節奏。

  伴隨著秋意漸濃,整個學宮,整座郡城,都籠罩在了佳節將近的氣氛當中,那股子歡愉的節日氛圍潛藏在依舊如常的生活當中,伴隨著時日的推進,漸漸濃烈起來,并且溢出在人們的眼角眉梢,活躍在那越發輕快的腳步聲和招呼聲中。

  《禮記》有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

  數百年前,只是天子祭祀月神的節日,在這個時代,早已成為了整個大秦一年間除去了年節,最為盛大的歡慶,兵家照常會在學宮休假前來一場熱血澎湃的切磋比武,儒家學子們則會舉辦一場場詩社。

  泛舟月下,美酒佳人。

  在這個時候,文與武,分得極開。

  在王安風前頭,在柔軟的落葉之上,儒家的學子們正為即將準備的詩會籌集銀錢,將前些年里詩會的佳句并先賢們的名句,仔細謄抄在了信箋上,然后稍微提些價錢,賣給學子居民們。

  往日里拘泥圣人教誨,為人處事一絲不茍的儒家學子們,在這個時候,稍微放松了一下,鉆了些小漏洞。

  比如說,體力活都是少年學子們去干,比如說,謄抄詩句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嬌俏少女,字體呢,都是清秀而干凈,如人一般,用的紙早在初春便已經準備,侵染了花香花色。

  當那些穿著鵝黃襦裙的少女捧著這樣的詩句,眨著如小鹿般干凈的眸子安靜看著你的時候,就連兵家最雄武的漢子腿腳都會發軟,如中了劇毒一般,面龐脹紅,乖乖掏出因為豪飲早已經干癟的荷包,送上銀錢。

  這是有證據可尋的。

  若是苛責他們,這些學子便會尋出祖師爺那一句食色性也,或者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祖師都承認了的事情,我們怎么能免俗?

  儒家學子行君子古禮,可君子古禮又不是斷舍了七情六欲的機關人。

  成就為君子的前提,是這還是個人,若是過分曲解,便是走上了偏激的道路。

  那便是邪道。

  一位少女大著膽子奔過來,將手中的詩集選遞給王安風,少年微怔,下意識接住,愣了一下,便準備掏錢,那少女搖了搖頭,并未打算接錢。

  一雙眸子看著眼前少年,粉面微紅,貝齒輕咬下唇,眸子里面波光瀲滟,似乎有千百種情愫,欲言又止模樣。

  正在此時,一道凌厲破空聲音自王安風身后響起,有黑影極速射來,王安風左手還抱著東西,受到了氣機影響,右手下意識抬起,輕輕一夾,便將那東西夾住。

  凌厲勁氣如劍鋒割過手指,略有痛楚之感,定睛去看,卻是一枚銀子,被人以獨門的手段射出來,威力已經不低,縱然被王安風夾住,裹挾勁風依舊按照原本軌跡向前,擦過了前面少女的肩頭。

  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位師妹,還請收下。”

  “藏書守不是那種不付錢的人。”

  這一手彈石如箭的手段,非九品武者不可為之,那少女給嚇了一跳,聽得了聲音,便如同受驚的白兔般轉身跑去了,王安風握著那卷詩集,看著少女害怕離開,一時間竟有些許茫然無措的感覺。

  剛剛,發生了什么?

  轉過身來,便自道路對面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有身著黑衣勁裝的兵家少年,白衣俊秀的世家公子,還有一位身著如火紅裳的女孩子,其面目雖然不如大秦女兒家柔美,卻又有另一種英氣逼人的氣質,幾步過去,從王安風手中奪過了銀子,橫他一眼,道:

  “藏書守,可真是受歡迎啊……”

  王安風茫然。

  看了看自己手中詩集,又看了看拓跋月奪走的銀子,吶吶地道。

  “拓跋姑娘,這,這詩集尚未給錢。”

  拓跋月神色一僵,心中升起被作弄的惱怒,抬眸看向眼前少年,卻看到了他眉目間的誠懇,看到了坦蕩蕩的疑惑,知道了后者此言怕是出自真心,心里便是一堵。

  恨恨咬了咬牙,轉身看向了那女扮男裝的薛琴霜,卻看到了后者眉目間并無半分擔心感覺,依舊神色如常,在發現自己望過去的時候,甚至還笑了一下。

  笑起來真好看吶……

  不對!

  拓跋月搖了搖頭,將這詭異浮現的念頭按下去。

  心中升起了無奈混雜了自暴自棄的情緒。

  白擔心了……

  這兩個是蠢貨嗎?

  此時不方便開口,拓跋月抬眸看向自己的好友,竭盡全力以眼神示意。

  看吶,剛剛儒家的那小妮子明擺了不懷好意,準備挖你墻角啊。

  按照我老家那邊,你現在應該要宣誓你的所有權才對。

  薛琴霜面龐神色逐漸凝重下來,正當拓跋月松了口氣的時候,卻看到眼前一身男裝打扮,依舊清秀過人的少女合上了手中玉骨折扇,抬起手來,直接把住了自己的面龐。

  手指微涼,縱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女兒身,拓跋月心臟還是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你,你干什么?”

  薛琴霜將拓跋月的面龐緩緩移向自己,皺著眉頭看向了拓跋月的眼睛。

  近距離看著那張面龐,拓跋月的臉上不由有些燒紅,便在此時,薛琴霜雙頰微鼓,輕輕朝著她的眸子吹了吹氣,拓跋月臉上刷地通紅,掙脫開薛琴霜,朝后跌退了兩步,結結巴巴地道:

  “你……你做什么?”

  薛琴霜微有好奇,理所當然地道:

  “月兒你不是眼睛進沙子了嗎?我給你吹吹啊……”

  “我以前眼睛進沙子的時候,阿婆都是這樣幫我的。”

  “可有好些了?”

  拓跋月心里一堵,突然覺得無力。

  “我…………”

  片刻之后,薛琴霜和王安風去補交詩集的錢款,也為拓跋月道歉。

  后者出身于塞外部落,風俗與秦相比,多有差異不同,為人直接了些,但是并無惡意。

  拓跋月和百里封在后面等著,拓跋月一邊拿著靴尖輕輕踢著地面,一邊看著那邊并肩的少年少女,回想起方才經歷,自心中升起來了強烈的無力感覺,輕輕抬腳踹了一眼旁邊的兵家少年,咕噥道:

  “百里豬頭,你說她為什么就這么,這么蠢笨呢?”

  “一點都不知道抓緊。”

  “還是說她自己也未曾察覺?唉,甚么只緣身在此山中,是寫景,放在感情上面也好像很對啊。”

  說道這里,心中卻又想到了另一個念頭。

  這兩人之間,不會當真是清清白白吧?

  但是轉瞬,拓跋月便將這個念頭自心中打消。

  這絕無可能。

  若不是這個緣故,這兩人關系為什么會這般好?

  總不至于是以武交友吧?

  心念至此,年后便已經十六歲的異族少女搖頭嘆息,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感慨道:

  “有的時候,這些人還真是遲鈍啊。”

  在另一邊。

  薛琴霜翻動著那本詩集,笑道:

  “這些詩詞,寫得還是很不錯的,比如這一句。”

  “斷虹霽雨,靜秋空,山染修眉新綠,安風你喜歡哪一句?”

  王安風看了兩眼,試探著道:

  “嗯……這一句吧。”

  薛琴霜凝眸去看,隨即失笑。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少女合上了詩集,笑道:

  “安風,今日去詩集買橘如何?”

  “應當有好貨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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