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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葉軒吳穹(2/2)(3000)

  將玄劍門中立下了赫赫功勞的五品境高手強殺在路旁后,王安風緩步走向道口處自己放下的包裹,呼吸平緩,一步步走出。步步登天梯,吸清氣,吞玉津,借助藥王谷的一門輔修功夫幫著收攝住胸中動蕩的氣血,不至于留下暗傷。

  然后抬起手來,揉了揉臉,等到積水映出的那張臉上再沒有半點鋒芒銳意,重又是滿滿的憨厚老實,與人無害,才不慌不忙將裝著神兵木劍的包裹提起,背在了背后,朝著前面奔出。

  先前系在了路邊兒樹上的那匹坐騎還在,沒給哪個不開眼的混混青皮給順手截胡了去。

  王安風松了口氣,走過去拍拍馬背,順順馬毛,自語道:“還好是沒丟了你,要不然這一次可算是吃了些虧的,等會兒回去也不好跟他們解釋。”

  他可不想把殺死魏千鋒的事兒攬在自己身上。

  畢竟他王安風的名號如今在江南道的武林里可是響得厲害,半點不比那些成名多少年的老魔頭要來得遜色。拿莫小七他們混山寨的人黑話來說,便是最近風聲有些緊,扯呼,要躲一陣子。

  倒也不是怕了誰,只是王安風半點不想哪一日和薛琴霜在路上走著,便遇到了不明真相,打算要路見不平的俠客沖自己的頭頂揮刀子,更不想要走到哪里都遇到一堆人圍觀。

  旁的不說,只三師父便要笑死。

  這哪里還有半分少俠行走江湖的排面,整個一養在圈子里的奇珍異獸,成什么模樣?

  難怪那些不世出的高人要么就躲在了常人罕至的地方,要么干脆收斂一身通天氣機,裝作了尋常市井老人,說一聲大隱隱于世。

  原來如此。

  心里自嘲一笑,王安風翻身上馬,少年時候沒有騎過馬,只在小時候和王叔的兒子一起騎過豬。

  第一次騎馬的時候腹中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趴在馬背上吐個痛快,又心疼動輒便是千兩白銀的駿馬,只得生生忍著,倒讓一張臉白得和那些富貴人家里的姬妾一般。

  現在他對于這些江湖上事情早已經嫻熟,穩穩端坐在了坐騎背上,用了內力入馬,使得馬速越快,往前奔出,他雖然稱不上是過目不忘,但是大致路線還矢記得清楚的。

  一路奔波,終于是趕在了江瀾田志德等人之前回去了,在回去之前還運功阻了下氣脈,裝出了驚慌失措的模樣,仿佛才遇到了些叫人心驚膽戰的事情。

  費永林擔憂師兄弟安危,見狀幾步趕上前去,急急道:

  “發生什么事情了?我師兄師弟他們呢?”

  “怎得就你一人回來?!”

  “莫,莫不是……”

  他和田志德自小相識,至今有二十多年時間,感情深厚,想到了那不愿面對的可能性,面色瞬間煞白,身子搖晃了下,幾乎站不穩當。

  王安風裝出茫然神色,搖了搖頭,道:

  “我,我不知道。”

  “那里有很多人在打架,我怕的厲害,就扔了個尸體過去,就跟田大俠說的那樣提前跑了出來。”

  “里面有個老先生很厲害。”

  他故意將事情說地支離破碎,費永林心中焦急躁動,左右連連走動,薛琴霜笑吟吟看了王安風一眼,然后道:

  “再等片刻無妨。”

  費永林面上掙扎一二,重重搖頭,咬牙道:

  “不成,得要趕緊走,若是師兄他們無事,之后自然會趕上來,可若是,若是……,便要連累諸位。”

  離棄道面上浮現動容之色,教出的兩名弟子都是如此,心中對于費破岳高看兩分。

  費永林提刀往回走,卻在此時,看到了那倉惶回來的馮安抬手指了指北邊的方向,遲疑道:

  “我好像聽到了田大俠的聲音……”

  費永林微微一愣,猛地轉頭去看,卻并沒有察覺到什么動靜,唯獨只有風過樹梢的輕響,心中情緒越有些低迷,薛琴霜又道了一聲等等看,這次費永林未曾拒絕,點頭應下,卻并不抱什么希望。

  不片刻時間,卻聽到了陣陣馬蹄聲音往過急奔,微微一怔,抬頭去看,恰好看到了田志德帶了一身廝殺過后的血氣煞氣自林中沖出,心中霎時激動,叫出聲來。

  田志德勒馬停下,看到了王安風雖然面色蒼白,似乎是受了不輕驚嚇,卻僥幸沒有受什么傷勢,心中大松口氣,面上也浮現些微笑,看向自家師弟,解釋道:

  “雖然有些兇險,幸虧有高人在側,僥幸保下了性命。”

  “司徒師弟也沒有性命之憂。”

  正說著,后面傳來些嘈雜聲音,騎馬奔出了許多武者,卻要較之于原先少去近三分之一,為首的便是司徒徹,在其身后跟著江瀾和名為吳穹的老邁書生。

  吳穹翻身下馬,一絲不茍整理衣著,待得收拾齊整,方才作揖一禮,道:“老夫吳穹,在此謝過諸位。”

  薛琴霜看了王安風一眼,開口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我等也未曾做了什么事情,若要謝,倒不如謝田大俠。”

  吳穹滿身書生氣,倒是有些讀書多了認死理的勁兒,搖頭道:“田大俠救命之恩自然要謝,但是諸位愿意讓田大俠回援我等,而未曾揚長而去,如此高義,自然也要謝過。”

  “此次來此,謝過諸位之后,我等自然會另擇一處方向離開,先前那些人已經暫且被擊退,必不會連累諸位,他日若能夠僥幸活了性命,必有所報。”

  薛琴霜出身于武道世家,薛家雖然不是四大世家中任一,卻被諸多門派高手所忌憚。

  換言之,最起碼作為明面上薛家少主,未來天下殺手中第一等角色來培養的薛琴霜,各家各派有哪些高手在世,大概武功路數如何,性情豪邁或者陰翳,手上都有厚厚一本卷宗,心里面門兒清。

  一眼認得了眼前老人身份,知道一葉軒軒主江陽這一脈出身的武者雖然是在江湖中,身上書生氣卻遠遠多過江湖意氣,并不阻攔他行禮,只是又還了一禮,微笑道:

  “方才那禮晚輩便生受了,但是年歲長幼卻也不得亂了,這一禮便是敬前輩年歲之長,前輩勿要推辭。”

  言行舉止落落大方,理由更是充分,吳穹說不出二話,只得點頭應下,受下這一禮,薛琴霜微微一笑,復又道:

  “既然前輩說前路兇險,那接下來時間,倒也不如同行一段,我等人數眾多,又是從扶風而來,來歷清白,前輩大可以和幾位混入我等當中。”

  “前輩再如何過意不去,也最少等到傷勢痊愈之后,再行離去即可,如此也妥當些。”

  吳穹面露遲疑之色,卻還是搖頭道:

  “你我非親非故,如此太過危險。”

  薛琴霜從容道:

  “晚輩幾人來自扶風,當年有好友任扶風藏書守,和扶風學宮中任長歌前輩多有淵源,曾經聽他提起過前輩,有這樣一分香火情分在,若還對前輩遭遇坐視不理,怕也是說不過去。”

  聽到了任長歌三字,吳穹面上神色方才和緩許多,不再如同方才那般拒絕,那邊劉陵晃了晃酒碗,笑道:

  “老哥你還是應下罷,若能心里面不舒坦,陪著我喝些酒,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那邊神武府中,曹立民見到離棄道和王安風都未曾發聲,心下便已經明白了個七八分,開口道:

  “我等亦無甚說法,江湖上行走也不曾怕了廝殺,能夠認識下老先生這樣的高人,自然也是一件美事。”

  吳穹看了一眼身旁的半個弟子,嘆息一聲,看向薛琴霜遲疑道:“還未請教諸位所去何處?”

  薛琴霜答道:“過劍南道,入蜀地。”

  老書生心下放下了最后一絲疑慮和遲疑,沖著眾人長施一禮,道:“既如此,老夫便不再推辭,感念諸位恩德高義,若有機會,定然有所報答。”

  王安風面上仍舊是憨厚模樣,心中著實放松下來。

  無論是因為任長歌還是夏侯軒的緣故,他都決然沒有辦法坐視吳穹江瀾眾人冒險離開,可是以現在模樣,卻又不好開口,薛琴霜能替他說出,實在是讓他好生松了口氣。

  抬眸去看,恰好那邊明艷少女也轉頭看他,四目相對,薛琴霜悄悄眨了下右眼,嘴角有笑意,右手垂下,暗地里比劃了個一切有我,且放心的動作。

  王安風心里一暖,輕輕點頭。

  兩人細微動作交流,尋常人絕難以察覺,宮玉視之如青竹山石草木,不起波瀾,離棄道倒是看了個清清楚楚,咧嘴一笑,搖晃著酒壺往嘴里面倒。

  然后絞盡腦汁,抖摟著腦子里面本來就不多的書袋,想著王天策那家伙死便死了,也不曾留下來什么家譜之類,這一代王安風,下一代卻不知應該起什么名字為好。

  直想了一路,也實在拿不出什么好的念頭,只得嘆息一聲,尋思著要不然哪一日再去江南,尋一尋龐十一,或者尉遲家的老狐貍?

  起名兒可不能含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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