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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授廚

  驚蟄剛過,萬物萌動,沉睡了一個冬天的燕園從睡夢中驚醒,小草冒了綠尖,老樹發了新芽,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李亞東忙里偷閑去了一趟靜院,詩社里多了不少新面孔,有點發展壯大的意思,老面孔卻沒見到幾個,蘇薇不在,蕭峰也不在,頓時感覺有些無趣。

  “喲,李大少來了?”

  背后傳來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李亞東扭頭一看,總算遇到一個熟人。

  “陶露學姐,不帶這么挖苦人的。”

  陶露跟蘇薇是室友加閨蜜,本身也是文學系的學生,加入詩社似乎順理成章。

  “哪里挖苦人了?”陶露反駁,指著旁邊穿梭過往的同學們,說道:“不信你問問這些新加入的社員,誰不知道咱們社里有一位神秘的李大少,社團活動總是出錢出力,自己卻從不參加,舍己為人,無私奉獻。”

  她的嗓門本就大,這句話一冒出來,在場眾人頓時齊刷刷的朝李亞東望來。

  “原來這人就是李大少啊……”

  大家三三兩兩,竊竊私語,好歹沒人朝李亞東吐口水,資本家庭出身的人,也不見得都是壞人嘛,畢竟出身是我們每個人無法選擇的,而這李大少為社團做所的貢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李亞東最受不了被人當猴看,跟陶露道了聲別后,就匆忙的離開了靜院。

  蔣騰飛去了北方,還帶走了小猛,田磊又在醫院,所以這段時間李亞東每日下課之后,就直接回到公司。

  展銷廳已經修繕完好,開始重新對外營業,公司里雖然缺兵少將,不過生意依舊火爆,一帆貿易公司現在的主打產品就是微型錄音機,作為京城總代理,可謂獨門生意,根本不愁賣。

  同類型的錄音機,市面上雖然也有,但基本都是外來貨,價格也要高出不少。

  平心而論,老外的質量確實要好一些,但架不住一帆貿易公司的價格便宜呀,這個年代的老百姓歸根結底還是更偏向于價格,追求品牌與質量的,只有最上流的那一小撮人。

  但也不能說李亞東是在坑老百姓,八十年代有多少東西是樣子貨?一部錄音機拿在手上比同體積的石頭還重,所謂的質量差,只是差在技術層面,細心呵護,用個十來年照樣不成問題。

  隔壁的二發貿易公司生意雖然也不錯,但跟一帆貿易公司這邊每天早上開門排起隊來拿貨的場景,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好多以前許多福費盡心思拉攏過去的販子們,如今又跑了回來,因為商人逐利,大家都眼饞微型錄音機的可觀利潤。

  眼下能在他們這些販子手里流通的商品,好像還真沒什么比微型錄音機更好賺,也就私人公司根本不可能搞到的彩電、冰箱、洗衣機,能更勝一籌。

  這三樣東西,也是近來市面上開始流行的“新三樣”,過去的老三樣:自行車、手表、縫紉機,城里人大多已經看不上,家里能湊齊新三樣,那才叫真氣派。

  浪潮式消費就是于這一年正式刮起。

  日后國人凡事喜歡跟風的特點,在這個年代就表露無疑,此時大多數國人的資金狀況都差不多,消費理念直白而粗鄙,那就是你買我也買,你家有的我家也要有,不能給比下去。

  恰逢國家政策調控,食品商店的柜臺中突然出現了一些舶來品,譬如麒麟牌啤酒、美國的加長過濾嘴香煙、百事可樂等,使得老百姓們趨之如騖。

  最緊俏的要數咖啡,瑞士的雀巢咖啡在這一年第一次進入中國市場。有條件的老百姓家里來客人都要上咖啡,魔都延安西路的咖啡廠,貨源供不應求,老百姓晚上到音樂場所聽歌,去晚了咖啡一準售罄。

  改革開放所帶來的變化日益明顯,中國正初步與世界接軌。

  消費力帶動生產,一九八五年最重大的事情,莫過于中國家電行業的崛起。

  為了填補國內巨大的市場空白,各地企業爭相從國外引進家電生產設備。這種積極性被戲稱為“諸侯經濟”。造成了很多重復引進,外匯貯備消耗過大,貿易逆差達到前所未有的40億。

  這一年家電行業最火爆的一個名詞叫作“阿里斯頓”,崇洋媚外的思想似乎避無可避,人們對于能在自己的品牌上加一個洋后綴,而感到興奮不已。這時市面上有長風阿里斯頓、長嶺阿里斯頓、北冰洋阿里斯頓、伯樂阿里斯頓、美菱阿里斯頓等。

  同一個市場上居然出現九個阿里斯頓,這就是所謂的“龍生九子”,也是世界商業史上獨此一例的現象。

  家電市場的火爆也使得某些個體戶蠢蠢欲動,譬如江浙的李吉利,就已經在醞釀著制造自己的北極花冰箱,后來暢銷北方大地,確實狠賺了一筆。

  這些商機李亞東全都看在眼里,卻依舊按耐不動,一句話:時機未到。

  就好像李吉利,雖然賺了,但最后還是將冰箱廠給捐了,跑到北方讀大學,不然怎么能成就大事呢,嗅覺還真不是一般的靈敏。

  所以這一年,李亞東并未做太大規劃,也就順其自然,遇到什么能干的,就去參一腳,不能碰的絕對不碰。

  每天晚上也不得閑,飯店已經試營業,名字叫作“樂康齋”,樂康二字出自《楚辭·九歌·東皇太一傳》,原文為:“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意為“安樂”,李亞東是聽宮老頭說的,覺得還不錯,有酒有肉的日子,可不就是安樂嘛。

  這個年頭幾萬塊大洋砸進去,裝修效果堪稱豪華,雕工精美的木藝隨處可見,整個飯廳古色古香,符合宮老頭的調調。

  李亞東已經去過幾晚,兩名大廚,一人教授了一道菜,可惜悟性實在欠佳,總脫離不了大鍋飯的意思,不論刀工手法,還是火候掌控,都顯得十分粗糙,以至于精致的菜譜給到他們,卻無法做出精致的采銷。

  打聽了一下,兩人以前是一個單位的,食堂廚子,被宮羽高薪挖來。

  這晚,李亞東又來到樂康齋,兩名大廚被他訓了一頓,有點戰戰兢兢。

  一道剁椒魚頭和一道冰糖肘子,火急火燎的出了鍋。

  李亞東拿起筷子分別嘗了一口,頓時感覺嘴巴被污染了,有點想發飆,“兩位大哥,都快一個星期了,一人一道菜都沒學會,能不能長點心?”

  剁椒魚頭入口就是一股子泥腥味,冰糖肘子肥得能膩死人,其中關鍵的烹飪技巧已經跟他們講過不下十遍,可還是做不好,你說氣不氣人。

  “倒了,重做!”

  以李亞東對廚藝的苛刻,這樣的菜是絕對無法上桌的,倒是可以留給員工自食,前幾天也是這樣做的,只是此時正在氣頭上,有意發泄一把,不然這倆家伙一直打著反正做出來東西也有人吃的想法,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好。

  李亞東就是要讓他們心疼,讓他們知道浪費了飯店多少食材,等到了一定程度,如果還做不好,不用跟他們說拜拜,怕是自己都不好意思。

  “額額……”兩名廚子雖然有些舍不得,但還是連連點頭,知道他是飯店老板之一,絲毫不敢忤逆,畢竟這里的薪資待遇實在不菲,抵他們過去好幾倍。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一般人家早就睡了,外面黑燈瞎火,倆人端著盤子從飯店后門走出去,半天沒回來,李亞東又是一陣火大。

  走出門外一看,不由怔住了,看到了無比心酸的一幕,也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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